冷亦维听到小头领的这个要求,微微的抬起头,目光在他的身上轻轻打了一个转儿,如这深秋的风,带动着旋转飘落的叶。
他轻声一笑,小头领的心中兴奋,完全被自己的想象迷住了眼睛和耳朵,他完全没有听出来,冷亦维的笑声中,尽是如冰的冷意和浓浓杀机。
冷亦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修长的手指干净而饱满,黄色的烛光映在他的手指上,像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指甲泛着浅粉色的光,被鲜血沾住时的样子,早已经洗去。
“如果你说的消息够这个分量,本王可以考虑,”他轻轻道。
小头领脸上一喜,眉梢轻轻的挑了挑,他的腰背直了直,“王爷,您还不知道吧?就在刚才,叶冲锐,死了。”
冷亦维敲着桌子的手指轻轻一顿,如同一首高亢嘹亮的歌,唱到**处,突然停了音,他仿佛听到自己心里的那根忍耐之弦,终于“叮”的一声断了。
他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淡去,眼中的深情如雪山之顶上的那片天空,阴云翻卷,如同暴风雪欲来。
小头领被那目光盯着一冷,心里突然冒出一丝恐惧,如同一根细韧的丝线,在他刚才的喜悦上勒了勒。
窗外似乎有微微的响动,只是那暗号还没有来得及敲完,冷亦维的手指间突然锐光一现,一枚暗器飞射而出,在空气中划破了开来,卷着凌厉风,呼啸至那扇窗外的黑影,“嚓”的一声穿透了窗棱之后,便是“哧”的一声微响。
随即,一蓬血花“扑”的一声在雪白的窗棱纸上盛开,妖娆而惊艳,在这深浓的夜色中似裹了一层妖气,让人后背发凉。
小头领微微提了担鼻子,一股血腥气在鼻尖荡来荡去,似一只无形的杀戮之手,轻轻握着刚刚收割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无声的狞笑。
冷亦维慢慢收回了手指,洁白如玉的指尖又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语气悠闲如雪花吹落,“本王向来讨厌废物,留着不如除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轻飘飘似浮丝游动,而小头领却觉得那浮丝似乎像是和他心间的那根细丝纠缠在一起,细细密密的缠绕在他的心尖。
紧……继而,一痛,似乎有血珠滚落出来。
他刚才心中的喜悦无声的散去,如被风吹散的云,他轻轻吞了一口唾沫说道:“王爷,小人已经送到了消息,这就告辞了。”
“嗯?”冷亦维轻轻一个鼻音,却让小头领感觉自己的头皮似乎都跟着一麻。
“你不是想做叶龙帮的帮主吗?”冷亦维轻声问道。
“小人想了想,小人何德何能,叶龙帮的摊子很大,小人无法胜任,所以……”小头领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向后退,越靠近那扇窗子鼻尖下荡起来的血腥味儿越浓,让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紧。
“你很聪明,”冷亦维轻轻一笑,美艳的笑容像一朵在夜色中绽放的花朵,与刚才的窗子上盛开的那一朵血花一样妖娆。
“谢……王爷夸奖。”小头领看着那笑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嚓!”
小头领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抹亮光再次从冷亦维的手中亮起,一把冰冷幽亮的软剑在他的手中如蛇舞,带着巨毒的獠牙轻轻一咬,便叼住了小头领的咽喉。
小头领慢慢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咽喉入的那口剑,最后的光芒在眼底聚起,他艰难的抬头看向冷亦维。
冷亦维的笑意渐浓,对他轻声说道:“可惜,聪明得太迟,本王不喜欢废物,也同样不喜欢被人要胁。”
他说罢,手轻轻的带着剑抽离,血花再次绽放,在小头领最后的视野中绽放开来。
冷亦维的脸上阴云密布,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坏了自己的计划?会不会……是冷亦修和容溪?
想到容溪的身影,他的目光再次紧了紧,她的腹中已经有了冷亦修的孩子,以前并不觉得,这次一见,看到她的小腹隆起,心里就像有根刺,总想除之而后快。
他抬手,抽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着剑上的血迹,血珠滴滴滚落,落在雪白的锦帕上,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来人!”
门外立刻响起了回答之声,“在!”
冷亦维微微侧首,他的半张脸隐在烛光的暗处,阴冷而模糊。
冷亦修下了朝堂,坐在轿子中微闭着眼睛养神,今天的朝会时间延长了不少,皇帝龙颜大怒,朝中的三司都战战兢兢,脸色发白。
其实死一个江湖草莽倒没有什么,关键是这件事情太过于诡异,在帝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百姓中也传得甚广,成为了街头上的热门话题。
而对于皇帝来说,让他觉得更没有脸面的是,这次的事情又被其它三国看了一个正着,让他心中郁闷难舒,这样下去,会不会让人觉得,大昭向来就是如此混乱?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何况其它的地方?
不过,让他略略心安的是,三国的使团都上表了奏折,请冷亦修代为转呈,以表他们的关切之情,言语之间的诚恳让人动容,皇帝既觉得庆幸又觉得疑惑。
苏公公微微提示,或许这是因为大比之事操办得得当,让他们觉得满意,这是谁的功劳?自然是冷亦修的。
皇帝也深以为然,只是看到苏公公,他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叫你传的话儿,传到了吗?”皇帝喝了一口参茶问道。
“回皇上,老奴去过驿馆,却没有见到蓝小姐。”苏公公谨慎的回答道。
“噢?”皇帝淡淡的神情隐在升腾的水气里,模糊不明,“女孩子嘛,又是初到帝都,出去玩转转新鲜,也是有可能的。”
“……是。”苏公公垂下头说道。
“她父亲的调令旨意发下去了吗?”皇帝放下茶盏,嘴角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苏公公的头垂得更低,眼角似乎没有掠到那抹笑意,低声道:“回皇上,今天一早,便发出了。”
“很好。”皇帝慢慢抬手,他明黄袖口的祥云龙纹泛着光,如同他此时眼中的神情,他的手指落在额头上,语气悠悠的说道:“朕是不是老了?”
苏公公提着一口气,这种话可不能胡乱答,皇帝似乎也没有打算听到他的回答,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嗯……该和年轻人多多接触,唤起身子里的年轻朝气了。”
苏公公更深的弯下腰去,手臂上的拂尘慢慢飘荡,似无数的烦恼情丝。
坐在轿中养神的冷亦修仍旧能够听到不少的声音,几乎都是讨论昨天晚上的叶龙帮血案的。
“哎哟,听说叶龙帮的帮主死得很惨的,身首异处呢。”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光是血就流了一屋子,把地面全部都染红了,就跟被红漆漆过似的。”
冷亦修轻轻的勾了勾唇,所谓谣言,就是如此了,若是被容溪听到,一定冷冷的哼一声,然后淡定的说道:“有没有一点常识?一个人的身上能有多少血?怎么可能流一屋子?还把地面染红,你们说得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三头猪?”
“那算什么,”另一个人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帮主光是身首异处还不算惨,更惨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什么?”立刻有几个声音带着兴致勃勃的意味跟着附和。
“我听说呀,”那人拉长了声调,似乎想卖关子,“那帮主的头和那个地方被人砍得稀巴烂,啧啧……”
“哪个地方?”有人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你说能是什么地方?男人最重要的地方嘛。”
一群人低低的哄笑起来。
冷亦修的眉头皱了皱眉,这些人真是胡说八道,容溪哪里有……砍叶冲锐的那个地方?别说容溪没有这个怪癖,自己还在场呢,咳咳,自己能答应吗?
他觉得传播这种流言的人着实可恶,宁王殿下的醋坛子毛病又犯了,他轻轻弯起手指,从轿子窗口处微微向外一弹,“哧!”一声微响,在这热闹的大街微不可闻。
轿子刚刚离开,只听身后有人如被踩了尾巴一样叫了一声:“哇!”
周围似乎静了静,随即更大的哄笑声传来,“咦?老刘,你的裤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都露出屁股来了?”
“哈哈……你的屁股还真是风骚啊。”
“够白噢……”
“闭嘴!你他妈不会是兔子吧?”
“你才是兔子!”
冷亦修冷冷的笑了笑,跟在队伍中穿着普通侍卫装的冷十六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也微微抽了抽,眼睛往前面的轿子上瞄了瞄,又提了提鼻子,心中暗道:酸味浓得咧!
轿子进了王府,冷亦修快步去了红袖苑,刚一进门,便听到屋中有人在与容溪说话,他低声问道:“王妃在与什么人说话?”
婆子急忙道:“回王爷,是郝连小公主来了。”
一听是郝连蓓儿在里面,冷亦修的步子慢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又往回走,对婆子道:“等她走了差人来告诉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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