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不安静的一夜总算过去,次日清晨,容溪刚刚吃过了早膳,郝连蓓儿的声音就在院中响了起来。
“容姐姐,容姐姐,”郝连蓓儿的影子闪进了屋,她穿了一套淡黄色的骑装,像初春里刚刚展开翅膀的娇美蝴蝶,飘然而来,“大昭皇帝下了旨,让众人在山庄内随意走走呢。”
“噢?”容溪微微一笑,“怪不得你如此高兴呢。”
“我高兴是因为今天和你约好了一起去枫林那边呢,”郝连蓓儿鼓着腮帮说道:“昨天就说好了呢。”
“嗯,自然是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怎么会忘?”容溪笑着接过了孝儿手中的斗篷,对郝连蓓儿说道:“走罢。”
她的斗篷是沉静的黑色,衣角处用了黑色的丝线绣了精致的暗纹,是一朵朵祥云的形状,随着她的步子,衣角翻飞,如踏在云端行走。
郝连蓓儿不禁赞叹道:“容姐姐,你这斗篷真是漂亮,很是别致呢。”
“嗯?”容溪低头看了看,目光又转到郝连蓓儿的身上看了看她那套黄色的骑装,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沉闷,不如你身上的衣服鲜亮呢。”
“哪里,”郝连蓓儿做了一个鬼脸,声音清脆道:“容姐姐,你高贵大气,哪种颜色也穿得,素色雅致,艳色娇媚,都能够轻松的驾驭,我穿彩色和艳色的衣服……”
她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只是脸上的笑意依旧,“其实和七哥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只是不想穿着素色和暗色的,让母后看到了心情越发的不好而已,何况……我的年纪,也不能驾驭那种贵气的颜色啦。”
她的声音轻轻,一张笑脸明媚,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放着光辉,容溪看着她的笑脸,心中有些无法言说的感动,和当初得知郝连紫泽总是穿着朱红色的衣服时更为震撼。
郝连紫泽总归是男子,有一份责任和担当,更有一份拳拳之心,但是郝连蓓儿平时嘻哈欢愉,如一只不会悲伤的小鸟,原本以为她心中无挂碍,没有一丝的忧愁,不识人间愁苦,却不曾想,她居然……
“容姐姐,你怎么啦?”郝连蓓儿看着愣神的容溪,挥了挥手。
“没事,只是在回想你那些彩色的衣服,感觉很漂亮。”容溪对她笑笑,心中微微的酸涩,眼底却是浓浓的温情。
“真的?”她扬着笑脸,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远远的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英王妃,她一见二人,立即笑意更浓,急忙快走了几步到了跟前,施了个礼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还好我赶得巧,否则的话岂不是要扑空了?”
“我们要去枫林,”郝连蓓儿抢先说道:“英王妃一同去吧,那里景色很好的。”
英王妃一听郝连蓓儿邀请她,眉开眼笑的说道:“小公主相约,自然是要去的,本来我也是打算找你们玩耍,一个人太没有意思。”
“那便走吧。”容溪对二人说道。
蓝淑羽看着站在院中树下的不速之客,心中有些疑惑,她看了看时辰,一丝忧虑萦绕在心间。
她上前一步,恭敬的施了礼道:“容夫人,不知找臣女有何事?”
站在树下的容秋回过身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裙,虽然不是男装似的锦袍,但也不是女装的那种大裙摆,而是略显收身利索的裙子,没有了平常女装的飘逸感,却因为收身而更加明显的勾勒出女子身材的曲线,起伏收拢,动人心魂,行动利索之间,更添了几分英气。
她的发高高束起,乌发如水,用一支玉冠扣住,长眉微挑,如展开的乌羽,一双眼睛晶亮黑沉,紧紧抿着的嘴唇绷直如刀。
容秋看着蓝淑羽眼中的神情,心尖似被尖锐的东西一刺,痛得让她的呼吸都跟着一滞,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纵然不算是倾城国色,但是在气质上,却是与寻常女子完全不同的。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虚虚一扶说道:“蓝姑娘,不必多礼,起来罢。”
蓝淑羽起了身,往后退了两步,静静的沉默不语,等着容秋开口。
容秋跟蓝淑羽并不熟悉,她也实在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只是冷亦维如此吩咐,她不敢不从,想着昨天晚上冷亦维那阴冷的眼神,她便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的手指紧紧相握,脸上的神色却保持着平静温婉,“蓝姑娘在大比之中身手出众,为咱们大昭争了光,本夫人一直想着探望,却不成想,这一来二去的由于太忙而错过,听说这次蓝姑娘也跟来了山庄,便来看看。”
蓝淑羽垂头说道:“容夫人过奖了,尽全力为大昭,是臣女的职责所在。”
“蓝姑娘今年……”她上下打量着蓝淑羽,试探着问道:“可有十八?”
蓝淑羽心中冷笑,这容夫人虽然和楚王妃是姐妹,但还真不是一个性子,自己平时并不爱那些花哨的女装,所以比平常的女孩子更英气一些,看上去也更成熟一些,断然没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的道理。
只是,容夫人此番如此,到底意欲何为?
问题被容秋问出,蓝淑羽纵然心中有疑问也不能不回答,她一笑,淡淡道:“七夫人说笑了,臣女已然十九岁了。”
“噢?”容秋惊诧的睁了睁眼,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蓝淑羽,捂着嘴说道:“不会吧?蓝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而已。”
蓝淑羽实在不太喜欢这种聊天的方式,更不知道这种话题如何接下去,只能轻轻一笑,抿嘴不语。
容秋也是没话找话,她不知道这蓝淑羽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齐王冷亦维,不过,看着冷亦维昨天晚上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要把她纳入府中的样子,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她想不通,只能继续的谈下去,“已然十九岁,那不知蓝姑娘可以婚配?”
她这话问得蓝淑羽心头一跳,莫非……她是受了什么托请,来给自己说媒的?蓝淑羽第一反应是想到了皇帝,不过,很快她便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容秋虽然不是齐王的正妃,但是按辈份来说总归是皇帝的儿媳,说媒也没有让自己的儿媳来说的道理吧?
蓝淑羽一时摸不透容秋的想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摇了摇头说道:“尚未婚配,不知夫人何以问起此事?”
“没什么,”容秋一笑,她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钗子,赤金的钗子在阳光下光芒一闪,遮住她眼底的光。
哼……这个蓝淑羽果然还未婚配,既然如此,冷亦维,你到底想干什么?这能怪我容秋怀疑你吗?
她咬了咬牙,脸上的笑意勉强,“蓝姑娘,本夫人只是奇怪,你如此的出挑,家中为何这个时候还未曾与你婚配呢?莫不是……”
她掩唇一笑,嫣红的嘴唇在雪白的锦帕下如娇艳的花,她说出的话却是如带了毒蛇的汁液,“你自己有了意中人?”
她这话说得十分欠妥当,且不说蓝淑羽是一个县丞之女,虽然官不大,在这帝都来讲提到都不着,但是在本地也算得上是高门府第,就算是一个平民之女,容秋此话若是让其它的人听到,也是断断的不妥。
女子的婚配都是由父母作主,绝对没有自己私下定情的道理,就算是见见外男,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场合,或者是父母在先,那也是不许的,即便是世交之家,小儿女们一起长大,依照大昭的习俗,过了七岁便男女不能同席,再长一两岁,也不能再私下里见面,即便是见时也要父母在场方可。
故而,蓝淑羽一听到容秋这话,脸色立时一冷,她的长眉一挑,那一刹那间,眼神中的凌厉光芒一闪,她恭敬的施了个礼道:“夫人这话臣女担当不起,婚配之事理当听从父母之命,淑羽在没有得到父亲的允许之前,断不敢与外男有任何私情。”
她的腰身挺拔如竹,长发在身后飘摆,“臣女出身卑微,父亲不过一介县丞,臣女没有夫人的好福气,能够让齐王殿下当堂求旨赐婚,臣女只想平凡度日,等大比之后,再由父亲给臣女定婚事便好。”
容秋的脸色一僵,她自然能够听得出蓝淑羽话中的讽刺意味,怒气在她的肚子里千回百转,如一只呼啸而过的怒兽,不时的东冲西撞。
她很想立刻叫人把蓝淑羽给拖下去,打上一百大棍,还要毁了她的脸,看她能不能再这么猖狂,但是,她不敢。
她清楚的记得冷亦维的交待,他说的是,要和蓝淑羽套近乎,而不是惹怒了她,这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回去要如何向冷亦维交待?
容秋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往下压了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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