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海兰珠寝殿

海兰珠：什么风把待在家里享清福的妹妹吹来了，稀客呐！

大玉儿：姐姐知道我为何而来，又何必这般挖苦。

海兰珠：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说什么都无用，我不会放手。

大玉儿：姐姐，我们两人究竟为何，走到了这地步。

玉儿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手心握着的杯盏洒出了茶水而不自知，清亮的水渍沿着指缝蜿蜒而下，脑海中充斥着上午进宫与海兰珠的交锋，又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自取其辱。

她怀着忐忑之心而去，不知海兰珠扣下额吉是为了一报旧愁还是另有她意。无论哪种，她都毫无把握，但无论如何，为了额吉却是非去不可。

半是试探半是真心，她搬出两人从小到大的情分来。若是只是为了旧怨，她尚有信心令额吉安然无恙，若是……

果真如此！海兰珠听了她的话，温柔的假面瞬间卸去，露出一双充斥着恨意的眸子，美丽的脸庞因为激动显得有些狰狞，

海兰珠：为何？你问我为何?

她站起身来，走近两步，一只手撑在一旁的案几之上，低了头俯视她，

海兰珠：真是可笑啊玉儿，你我之间，竟是你来问我！

玉儿低下头，现在，她知道了。

头顶上方的注视依旧灼人，

海兰珠：你知道的吧，玉儿！我的好妹妹！你的多尔衮可是为了你，把我的卓林，把我唯一拥有的卓林献给了皇太极！

玉儿缓缓抬头，面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又仿佛是躲不开孽缘纠缠，前世今生，均非你我所愿，却依旧走入这仿佛命定的对立局面。

可悲的是，前世的自己还能在她面前哭喊着自己的委屈，而如今，只剩尝不尽的苦涩弥漫身心，只字难言。

说些什么呢，多尔衮为了换她出宫，可不就是把卓林和海兰珠双手奉上么。这事即使当时自己不知，后来多尔衮告知于她，她也不过就是心怀愧疚地默认罢了。

她心存侥幸着海兰珠可能并不知情，还妄想利用往日情分救出额吉……

而卓林，多尔衮未曾说过卓林的结局，依着皇太极的性情，卓林却是必死无疑……

女子歇斯底里地怒喊声带上了哭腔，

海兰珠：我亲眼看着卓林被他们拖走，一路的血迹，一动不动的，还有最后燃起的熊熊火光……

海兰珠：他们烧的是我的心啊！那是我的心，你懂吗！啊！

海兰珠双手抓上玉儿的领口拉扯摇晃，玉儿张了张口，喉间干涩，无力地低语，

大玉儿：我懂。。。

海兰珠：你懂？你怎么可能会懂！皇太极，多尔衮，还有你……都是杀死他的凶手！凶手！

海兰珠：你还记得你大婚当日，我对你的祝福么？我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把你当做从小到大疼爱的妹妹……

指尖锥心的疼痛把玉儿从回忆中扯回，茫然间看去，瓷质的杯盏被捏碎，锋利的裂片将指尖划开细长的口子，猩红的鲜血汩汩流淌，恍惚间看见黑暗里地上被拖出的血痕，像是着了魔般站起将桌上的杯盏与碎片一扫而尽。

耳边回荡着一句阴冷的话语，

海兰珠：赛琦雅，只是第一步！

蚀骨铭心。

院外候着的苏嫲听见动静在门外焦急的询问，

大玉儿：没事！别进来！

说出口的声音暗哑地令自己都是一惊。苏嫲虽是心中急切，却也只能在门外徘徊。

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只有些许疼痛，比起往日针扎出了血珠都感到疼到呼喊，简直是不可思议。也许是，心麻木了吧。

一直以来，她沉浸在多尔衮为她制造的温暖花房里，曾经的痛彻心扉都在他手下迎刃而解，望而不得的幸福变得触手可及。

人总是向往着安逸，她也不能免俗。

久而久之，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逃避着自己不愿深思的问题，假装看不到别人的痛苦和隐忍，因为只要自己幸福就好了吧。

上一世，太累了。

如今，现实的可怕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报应终究会来，第一个是她的额吉。近日来发生的一切让她意识到，他们没有什么一手遮天，随心所欲的能力，这一世，依旧真实得残酷。

她的额吉，又为了自己，牢卒深陷。那个城墙之上最后的回眸，衣袂纷飞坠下的身影，鲜血铺染满地的结局……

不！不要！她捂住眼睛，才发现泪如雨下。

为什么要她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痛楚！若是重来一世，幸福的代价是额吉的话，不止是额吉，海兰珠说，额吉是第一个……

那她，那她不要重来了！

多尔衮！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已经很累了……在长大的玄烨注视下闭上眼睛的我，本来都放下了……为什么要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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