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如此杰作

没有常务主任期间，范崇福就让马奉军代行常务之职。

老纪在时，资料人员很吃香，遇到提拔干部和发放福利这类事情，资料人员优先，可谓风头势头一边倒；老颜在时，搞得很平衡，无论经济待遇还是政治待遇，资料和行政人员一视同仁，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现在马奉军主持常务工作，虽然没遇到提拔干部之类的事，但是经济待遇上，秘书行政人员可就沾大光了。他不管你资料这边的人员是不是熬夜加班，忍饥挨饿，一律取消加班夜餐制度。而柳尚惠、恽山啸这帮人有事没事，山吃海喝，每天像过大年一样，不亦乐乎。遇个节日，还大包小包往家里拎。

马奉军不是搞资料出身，对资料工作算是外行。但是每周一的工作例会，马奉军沿用前任老纪和老颜的做派，一次都不少，算是萧规曹随。会上，马奉军也会有板有眼地对资料工作发表看法，还说的头头是道，只是他不具体指导文章提纲这类细活。种种迹象表明，马主任没有想当常务主任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常务副主任，主持常务工作的又不懂资料，杨嘉民副主任一般不参加综合科事务。这种情况下，方子起草的材料，就没有人不懂装懂的瞎指点，更不会有人要求方子按他指定的提纲来写，方子对文字材料的思想便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约束，按照自己的思路，或写调研报告，或写署名文章，或写日报评论等等，省市内外刊刊发的极多。

由于侧重服务主管党建副书记郑之江，方子为领导写的署名文章，就大都署名郑之江。一篇署名为河阳省H县委副书记郑之江的《关于H县探索推行代办服务制的思考》的调研报告，被中央政策研究室内刊刊发。

内刊寄到H县委办，方子将这篇刊载的文章就呈给了往郑之江。郑之江副书记一边看一边笑。洋洋洒洒一千多字，甚是令人羡慕扎眼。

郑之江喜从中来，“小方儿，行啊，不简单啊，啧，啧，啧！了不滴呀”，郑之江兴奋的语无伦次。

翻看了一会，郑之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问道：“这个刊物一共来了几本？”，方子答道：“一共五本，给您一本，杨嘉民主任拿走一本，还有三本在我办公室”。

“什么，杨嘉民拿走一本？坏了坏了，这下坏了”，郑之江焦虑地嘟囔道。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县委书记回海民办公室里，桌子上也放了一本同样的刊物，并且署名郑之江的那篇文章浩然扎眼地翻开着。回海民阴着脸，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旁边一排溜站着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丁惠锤，县委办正科副主任杨嘉民，专职生活秘书甄浩鑫，还有朱自强。顺便说一下，此时的朱自强不再做打字员，他被杨嘉民拉过来当帮手，也算是能拿起笔杆子的人了。

“跟着郑书记的人叫啥”，踱了一会步的回海民停下脚来突然问道。

“方子”，杨嘉民答道，此时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喘气就会被回书记大骂一通一般。

“方子？就是办公室那个高高的瘦瘦的男孩？”回书记问道。

“是的，他这篇文章肯定是抄来的，否则就他那怂样子，能上中办刊物？”甄浩鑫插嘴道。

“我问你了吗？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抄来的，就算是抄来的，你也给我抄一篇，署上我的名字在这个刊物上也发表一番”，回海民劈头盖脸地给了甄浩鑫一通。

没人再敢说话了。沉默了好一阵子，回海民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他摸索着手里的中办内刊说道：“惠锤部长，嘉民主任，你们几个也组织一篇文章吧，最好能在人民日报上发一下。副书记都能在中办发表文章，县委书记应该更上层次才行”。

先前说过，回海民此人学历并不高，科班小学毕业，文化层次有限，理论水平欠缺。就像普通人一样，自己欠缺什么就要炫耀什么。理论修养方面是回海民弱项，他偏偏就要向别人展现这方面是他的强项，努力把自己打造成理论家的形象。所以他就任县委书记以来，成立以杨嘉民为首的专门写作小组，起草各类署名文章，专门向省、市委内外刊和各级党报投送。为了能上一篇署名文章，回海民往往不不计代价，该请的请，该送的送，该跑的跑。所以这一年下来，专职文字秘书收集他个人在各类刊物上的署名文章，就有上百篇。

郑之江是四处活动，才勉强留在H县的，他不是回海民的心腹。对于署名为郑之江的这片稿子，回海民是有看法的，也是有想法的。他认为郑之江身为副手，不应该夺了他的光环。这可是中央政策研究室的内刊啊，分量可想而知，一旦哪一天哪位高层领导看了这篇文章，欣赏文章之余，顺便也欣赏起写文章的人，那他回海民可就被动了。

这样一想，回海民心里甚是不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写出更好的文章，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通过杨嘉民报市委、省委，最好是中办，让丁惠锤带上文章跑趟北京，无论花费多少，一定要上人民日报。

然而，有文采的人不一定有思维，有思维的人不一定有思路，有思路的人不一定有思想。而最高党报和中办内刊发的文章思想性理论性实践性，缺一不可，往往是三者兼具、浩然大气的文章才能勉强占其一角。杨嘉民有才华，文采斐然，也有思路，他的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辞藻秀美。但他的文章里没有思想，缺乏有理论根据的观点。尽管有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丁惠锤来为文章润色和疏通平面媒体关系，杨嘉民他们精心炮制的文章，依然没能在中办内刊和人民日报刊发。

丁惠锤原来是H日报社记者，后来靠文章起家当上副总编，H市新闻界赫赫有名的大笔杆。为了能给自己在宣传上添砖加瓦，县委换届时，回海民费尽心力向市委建议，才把丁惠锤提成常委宣传部长来为自己服务。然而，在方子面前，丁惠锤不会吹了。

署名郑之江的那篇文章，虽没引起高层领导的关注，但是却引来全国各地一批又一批到H县学习经验的人。连续一个多月，郑之江忙着接待客人，介绍经验。但他心里很清楚，即便H县因为他的文章提高了知名度，回海民也是有心结的，因为在回海民心里，首先是自己出名，然后才是H县出名，何况你一个副职出了这么大地名，这让他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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