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公主

如若当时没有对自由的幻想

　　 那么是否会有被唤醒的失望

　　 誓言缱绻在我的发梢

　　 斑驳了我的脸庞

　　 呐喊着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往

　　 你执起我的右手

　　 放在你左边的心脏

　　 只是从未带我去童话的天堂

　　 我以为长发能赐予我公主的勋章

　　 他们却在我耳边唤我莴苣姑娘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住在一个高塔内，一直没离开过。我曾幻想这里是我的城堡，因为我的教母对我说我有一头如金丝般浓密的长发，那是公主的象征。虽然这里处处满布着霉变的腐臭味和湿滑的苔藓，但是我却深深依恋着这里。

　　 教母对我说，我是她用几把莴苣从我父母那里换来的。还真是廉价呢！大概人为了生存，愿意舍弃一切吧，即便是亲身骨肉又如何。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的，没有把我当做食物煮了吃去，他们是善良的。

　　 我没有朋友，有时候会有几只小动物闯进我的世界，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变臭变烂，让我恶心。教母对我说，因为我的寿命比它们长，所以不必为他们的死感到伤心。其实我并不伤心，我喜欢高姿态地看着它们死去，只有这时我才会感觉到幸福，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高塔下是一片灌木丛，教母再三警告我不许跳下去，不然它们尖锐的刺尖会戳瞎我的双眼。在阳光灿烂的季节，灌木丛中会开出零零星星的小花，若是风向对的话，我还能闻到阵阵花香，我发誓那是我愿意用生命交换的味道。在我小的时候，我就想要去触摸那些可爱的花朵，但无论我多么努力，指尖离它们还是很遥远。我曾幻想用头发去挽起它们，所以我整日向上天祈求有一头长发。如我所愿，我的头发已经可以垂到地面了，可是却发现发丝是那么的绵软无力，根本不可能为我做任何事。

　　 教母倒是很喜欢我的长发，当她来带食物给我的时候，都会唤着我的名字，叫我垂下头发，让她爬上来。虽然这对我来说是种折磨，每次我都感觉头皮要被生拽下来一般，但我却不敢反抗，教母是我唯一的依赖，失去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想我会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直至死去。

　　 他骑着白马，践踏着我最喜爱的花朵出现在我眼前，放肆地向我微笑，带着傲慢与不羁。那俊美的脸庞和超凡的气质，可以俘获任何一个少女的芳心。于是，我竟莫名地失了神，无法自制地放下了我的长发，指引他顺着它们爬上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你一定是个公主！”他大胆地伸出右手，拨弄着我的发丝。

　　 我在他的注视下，编造出了生平第一个谎言。

“我的确是个公主，从小被巫婆抢夺了去，囚禁在此。”我压抑住心跳，只有谎言才能让我配上他，遮掩住我卑贱的曾经

想让我来拯救你，然后娶你做王妃么？你的头发可真叫我迷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个真正的王子。

　　他叫我等着他，终有一天他会带我走，带我去鲜花开遍地地方。于是，我深深地相信了。

　　他没有骗我，他是迷恋着我的。每当夜晚来临，他都会出现在高塔下，顺着我的头发爬上来和我相聚，为我带来鲜艳的水果或是闪亮的珠宝，偶尔也会是几束鲜花，让我欣喜不已。他喜欢把手指埋进我的头发，轻柔地梳理着它们。只有那时，我才能够感觉到那束长发的生命力，它们为我传递着爱的温暖，融化我的心脏。真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不要天亮。天一亮，他就要离开了，因为教母的到来。

　　我以为这种小幸福会永远继续，却忽略了教母的存在。教母慢慢发现我不吃她带来的粗糙的食物了，身上多了很多漂亮的玩意儿，房间里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花香。她发怒了，她咒骂着我的不忠，把我捆绑起来，自己守候在高塔里准备等待入侵者的到来。

　　夜幕再一次降临，以往这时我都是翘首以待王子的到来，今天却希望他永远不要来。可惜，往往事与愿违。当熟悉的声音呼唤我的时候，教母把我的长发抛了下去。

片刻，王子带着一束紫罗兰，满脸笑容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却面如死灰。教母从我的背后闪出，狠狠地把那束紫罗兰摔到我脸上，再扇了我几记耳光。我以为接下来王子会勇敢地挡在我面前，保护我，可是他没有。他尖叫着退后，往日的优雅自信荡然无存。他恳请着教母放过他，不要对他施展巫术。

　　“她对你说我是个巫婆？”教母真的被气坏了，她一步步地逼近王子，直至窗口。还没等她动手，王子就从窗口跌落下去。

　　“扑通”一声，黑夜又恢复了静寂。

　　我后悔不该骗我爱的人，我后悔我没有在他跌落前解开身上的绳索。

　　教母继续向我发泄着怒气，她摸出一把生锈的剪刀，拽过我的长发，想要剪断它们。

　　“我从小养着你，爱着你，总是力所能及地给你我最好的东西，你却要背叛我，还对外人说我是个巫婆。”她带着哭腔责骂着我。

　　我看见我的长发纷纷落地，那是我爱的人留给我的唯一纪念，是维系我们爱情的唯一枢纽。

　　我慢慢地从衣兜里掏出王子送我的发簪。它很漂亮，也很锋利。

　　那一刻，我大概忘了一切吧，我只是不想失去我的头发。

　　我毫不犹豫地把发簪刺向教母的心脏。她睁大了双眼，并没有把手中的剪刀挥向我。剪刀落到了地上，她用双手拥抱了我，然后倒地，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留在爱人的身旁，就算是死，也要一起。

　　 万幸，他并未死去，只是失去了光明。教母没有骗我，灌木丛的确可以夺去人的双眼。鲜红的血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染红了白色的花瓣，刺痛着我的心脏。

　　 我抱起他，他蜷缩成一团，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嘴唇苍白，却说不出一句话。大概他从未受到这样的伤害吧，都是我不好。

　　 我尽可能地去安抚他，告诉他我是他深爱的长发公主。他疑惑地伸出手，哆嗦着向我头上摸索，却如同触电般闪开，逃离我的怀抱。

“你不是，你没有长发，你是巫婆，你想要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来打扰她了，好么？”

　　 我的心变得冰冷，曾经的坚贞的誓言，曾经许诺的未来，就如此轻易地被一句话摧毁。或许，是我陷入太深，他始终爱着的只有我的长发吧。

　　 我把他抱上白马，我知道，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宫殿，永远不会再回来，从此不再相见。

　　我含着泪看着他远离我的视线，始终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度日如年，想念充斥了我的生活，也让我遗忘了怨恨。我曾想过等头发蓄长后再去找寻他，可是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从那之后，我被剪断的头发再也没长长过。

　　 爱情真的会让人发狂，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这就是种宿命，我始终也逃脱不过。

　　 我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失去双眼的他风采依旧。他温柔地梳理着我的长发，满意地把我拥入怀中。他向我道歉，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舍弃我，会给我一辈子的宠爱。一辈子，该有多长，我该如何度过。

　　 我真的不想重回那座高塔，再忆起曾经的不堪。但是，那里始终是唯一属于我的地方，可以埋葬我秘密的天堂。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姑娘丧生在高塔内了，杀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毫无感觉了。我麻木地像个杀人机器，堆起满室的白骨。我不怕下地狱，只要永远不失去他的爱。

　　 我的头发真的没有再长长。有时候，我会用几把莴苣，几捧大米轻易地向一些饥肠辘辘的父母换来他们的长发姑娘。我承诺会把她们当亲生女儿一样抚养，把我最好的东西给她们。

　　 我没有骗人，我给了他们王子的爱，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已经能够很娴熟地把她们的头皮完整地切割下，再缝合到我的头上。血腥，疼痛在我眼中变得习以为常。只是当王子抚摸着不属于我的头发的时候，我还是会嫉妒，嫉妒那些死去的姑娘们。

　　 当头上的头发因为没有生命力而变得枯燥，没有光泽的时候，我就必须去物色下一个目标。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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