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北边的消息（宋玉明是何等人）

　　第二天晌午，霍静姝又被张启山叫去府上，刚踏进客厅，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副官上前禀告，九爷到了。张启山颔首示意让九爷进来，解九爷一进来喜上眉梢，“真是天佑我长沙呀！”张启山起身迎接，“何事这么开心？坐。”“我手下打听到北平新月饭店拍卖的东西里，正有那鹿活草。”小心试探着霍静姝。

　　“真有这么巧的事？”张启山疑惑，更多的是庆幸。霍静姝在北平当差，对新月饭店应更为熟悉，“新月饭店我只知道规矩非常多，拍卖会我从来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参加过。”张启山颔首，“那我们去找二爷商量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回头吩咐副官，“顺便把八爷叫过来。”起身，“静姝，我们走吧。”张启山径直走向太子机车，霍静姝茫然，“张启山你今天怎么不坐车了？”张启山莞尔一笑，“我的机车比较快，怎样？你要不要试试？”

　　霍静姝直接跨坐到后坐，揽上他的腰，“好啊，那我就不客气啦！”张启山按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桃花般的明眸起了一抹笑意，“坐稳了，掉了我可不管。”“知道啦！出发喽！”霍静姝雀跃，张启山骑得小心翼翼，稳稳当当。

　　红府，丫头正在绣荷包，二月红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粉色绸缎荷包上绣了一只鸳鸯，另一只还未完成。下人这时进来，“佛爷来访。”二月红捏了捏她的手，“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继续陪你绣。”丫头温柔的点点头，“二爷尽管放心，我就怕绣不好。”二月红宠溺一笑，“我的丫头，什么都好。”起身离开去了客厅。

　　见霍静姝也在，二月红问，“静姝，丫头在她房内，你不去找她？”霍静姝摇摇头，“二哥，这次我们是来找你的。”张启山落座，启齿，“不知道你能否猜到我们这次来的用意？”

　　二月红点点头，“能猜到一点。”“我们这次来是有两件事。”“我能猜到其中一件事，不知另外一件？”张启山笑着摇摇头，“你猜的是矿山吧？是另外两件。”二月红疑惑，“不知何事？”“第一件是，你知道夫人的药哪来的吗？”“是陈皮请来的洋大夫开的，有什么问题吗？”

　　霍静姝切齿，“那洋大夫狗屁不通，给丫头开的吗啡，那根本就不是药，吗啡是从鸦片中提取出来的，只能镇痛，对病根本没有效果。”

　　张启山点点头，“而且还会上瘾。”二月红听完气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掐出一道道红色，“吗啡？上瘾？”“对，所以这药是政府禁令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种药只有日本才有。”二月红又气又恼，眼中尽是惊讶之色，张启山正色道，“事关贩毒，所以我想去问陈皮一下，请见谅。”二月红气的指甲快要嵌入肉内，“佛爷请便，不仅您要问他，我也要问问他，他要干什么！”“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吗？！”

　　霍静姝拍拍他的肩膀，“不不不，二哥，你别生气，这次是好事。”张启山颔首，“我的线人跟我说，北平的新月饭店拍卖鹿活草。”

　　二月红激动得盯着张启山，“鹿活草？我曾听说神医化千道说过鹿活草可以治丫头的病！”张启山颔首，二月红迫不及待的问，“什么时候开始拍卖？”“三天后。”二月红立马起身，“我马上去北平！”张启山拉住他，“我和静姝陪你一起去！”“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霍静姝忙上前拦住他，“二哥，新月饭店的规矩非常多，你贸然前去恐怕连门都进不去，我们必须好好规划一下。”

　　二月红这才恢复了理智，“是我疏忽了，只有他们邀请的客人才能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静姝，他们没有邀请你吗？”霍静姝摊手，“我对拍卖会从来不感兴趣，所以他们从不邀请我，不过，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张启山颔首，“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这就先告辞了。”起身欲走，二月红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二人，“佛爷，陈皮虽然生性顽劣，但本质并不坏，他应该不知道吗啡的事，还请佛爷谅解。”“他为了就他师娘应该是被日本人利用了，我一定会明察。”霍静姝安慰道，“陈皮这小子为了救丫头东奔西走，没少费心思，佛爷会妥善处理的，二哥你放心。”

　　张启山压了压帽沿，“静姝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丫头的药，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张府。二月红、解九爷和齐铁嘴便早早来商议新月饭店一事。霍静姝率先开口，“新月饭店乃北平最大的珍宝拍卖行，老板背景很深，进出都需要名帖，日本人见到都要礼让三分。”

　　齐铁嘴一脸吃惊，“呵，还挺厉害的！”解九爷启齿，“最近得知一富商要去新月饭店，他手上应该有请柬。”

　　张启山：“是谁？”“彭三鞭。这人因善用鞭，人称彭三鞭。”张启山略有思索颔首，“这人我听说过，在银川以沙土起家，富甲一方，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

　　齐铁嘴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口齿不清道，“嗯，这人我也知道，此人十分卑鄙，鞭术了得，西北一代没人敢惹他，从他身上抢请帖，不简单呐！”解九爷抚了抚眼镜，“强夺有伤和气，看来只能智取。”

　　“那九爷有何计划？”二月红忍不住问道，解九爷开始吧啦吧啦讲了他的想法，大概就是利用火车钻山洞的时间，探囊取物。

　　霍静姝听完点点头，“对，去北平的火车我坐过，途中经过武昌的时候，会路过六个山洞，其中第五个山洞时间最长，二爷的身手了得，在这个时间靠近并取个东西，应该不难。”“二爷可以靠近，但未必可以全身而退，这个时候，佛爷要做掩护，霍姑娘在恰当时机出手帮忙，胜算会高一些。”霍静姝听完窝在沙发里揉揉手腕，“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也不知道那些小虾米够不够打。”

　　齐铁嘴下巴都要掉了，“哎我说姑奶奶，你以为这是去玩啊！”霍静姝给了他一记眼刀，未做理会，张启山有些愠怒的看过来，“你给我认真一点，别受伤了来找我哭诉。”霍静姝不服气得撅嘴，“切，算命的哭我也不会哭。”齐铁嘴气结，“哎！我…”解九爷颔首，“佛爷说的没错，请帖到手后切记不可恋战，利用火车对冲产生的微小时间差，得以脱身，此乃金蝉脱壳之举，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得到解九爷的答案，齐铁嘴一脸得意，“听到没有？九爷说了，不可恋战。”霍静姝笑得一脸奸诈，斜靠在门上，“是，那麻烦八爷到时候站远一些，免得呀伤着您。”齐铁嘴一脸讪笑，“嘿嘿嘿…”

　　突然觉得少了一个人，霍静姝问道，“副官呢？怎么不见他？”

　　张启山说：“他去审问陈皮了。”“那我去看看。”张启山点头，“好，顺便你可以劝劝他。”

　　长沙第一监狱。霍静姝刚迈进监狱的大门，就看到陈皮和张副官正打的不可开交，霍静姝不由恼怒，大喝一声，“住手！”两人这才停手，愤怒的瞪着对方。霍静姝走近，陈皮有些开心，但随即又转换为惭愧，“静姝姐，我不是故意打架的…”霍静姝皱眉，“陈皮，我知道你为了丫头的病东奔西走很有孝心，但你上了日本人的贼船你就再也下不来了！”

　　陈皮有些悻悻，“师娘的病求医无数，基本无药可救，这样最起码可以延缓他的痛苦。”霍静姝平静下来，“其实丫头的病并不是无药可医，我来就是告诉你的，药引子我们找到了，我和二爷佛爷明日会去北平取药。”

　　陈皮眼里全是悔意，更多的是开心，“真的吗？师娘有救了？”霍静姝点头，“是，二爷说你出于孝心，毕竟你知错就改，你就先在这里呆几天吧，也算安全，待我们回来，再放你出去。”陈皮颔首，“好，静姝姐，我听你的。”

　　张副官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道，“陈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是谁给你的药了吗？”陈皮顿了顿，看向霍静姝，“其实，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在什么地方。”

　　霍静姝和张副官带领一队人马走到陈皮说的地方，撇了一眼门牌，“驻华美利坚商会”。

　　正欲进门，却被守卫拦住了，张副官一手下怒斥，“放肆！张大佛爷的人你也敢拦！”守卫一脸傲娇，指了指门牌，“您看清楚，这里是美国商会，受美国领事馆保护，擅闯本商会就是擅闯美国领土。”张副官看不惯他傲娇的样儿，“你骗谁啊！这里明明是日本人的地方！”

　　守卫仍然一副傲娇脸，“原来是日本的地方，后来被美国人买下了。”潜台词分明是，我就不让你进，你能把我咋地。张副官青筋暴起，正欲发火，霍静姝拦住他，使了个眼色，近前对守卫一脸笑意，“这位小哥，之前我们是我们无知了，打扰了啊。”

　　守卫蛮横，不说话，霍静姝仍然笑意盈盈，“小哥，不知道这个东西，可不可以进呢？”说着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公务护照，守卫接过，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护照上几个赫然大字“特命全权大使”映入眼帘，忙不迭地的换上一副恭敬的笑脸，和刚才的骄横俨然两副面孔，双手奉上证件，变得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狗腿道，“不知长官突然来访，失敬失敬。”

　　霍静姝接过护照收好，轻蔑地撇了一眼，“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守卫忙让出一条道路，恭顺地做出请的手势，“当然当然，您快请进，请进。”霍静姝和张副官对视一眼，一脸睥睨的进了大门。

　　裘德考正坐在大厅，怡然自得的吃着小食，面前摆着三只高脚杯，斟了三杯红酒，自己端起一杯来抿了一口。

　　看到霍静姝和张副官进来，也不起身，转换一副客套的笑脸，“霍长官，副长官，我们又见面了。”霍静姝也跟着客套，“是啊，裘先生，我说长沙怎么也有美国商会，原来是您把日本商会都买下了，除了您，谁有这么壕啊。”

　　裘德考品了一口红酒，抬眸，笑的颇有深意，“不知霍长官，副长官亲自来此，意欲何为？”张副官冷笑，“您为二爷夫人治病，我当然是来道谢的。”裘德考用蹩脚的中文，“能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请问您精通药理吗？”“略知一二。”

　　霍静姝接话，“吗啡只能镇痛不能治病您应该知道吧？”裘德考摊手，“陈皮主动求我，我不过尽人事罢了，夫人病入膏肓，根本无药可治，为什么不让她开开心心的离去呢？我无罪~”

　　张副官把帽子脱掉，语气威胁，“吗啡可是管制药品，除军队外长沙再无别处有，请问您这药是哪来的呢？”话音未落，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裘德考并没有接听的意思，而是示意张副官，张副官拿起话筒，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电话那头毫不客气的声音，“喂！我是宋玉明！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私闯美国商会！你知道自己多大过错吗！张启山呢！张启山就是这么带兵的吗！他知道这件事吗！就这么放任你们吗！”

　　裘德考饮了一口酒，好不得意，副官恨恨道，“我是为吗啡一事来询问裘德考先生的。”

　　电话那头又开始骂，“混账东西！药是我给的！难道你要审问我吗！”副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敢！”“裘德考先生是我们党国的好朋友，不允许你当犯人一样审问！要是破坏了中美建交，你付得起责任吗！”（宋玉明是国民党将领陆军中将，比少将大一级别。）

　　霍静姝每一个字听的真真的，气的一把夺过电话，“宋长官，我奉帅座之命担任全权大使，查明禁药吗啡也在任务之列，我们外交部的事，您陆军总部就不要掺和了，另外，您既然承认您给了裘德考先生吗啡，来源、原因我自然不敢查，不过，我相信帅座他对此事一定会有兴趣。”

　　电话那头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你什么意思！你别拿帅座吓唬我！药我是正规渠道来的！”霍静姝嘴角勾起，“宋长官，您不必和我解释，政府禁令的药您都有，我查不着自然有人会去查，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都是中国人，奉劝您一句，自家人胳膊肘不应该往外拐。”

　　一番话说完，电话那头早没了刚才的神气，简单道别后，便挂了电话，霍静姝把话筒放好，眼底尽是快意之色，得意的看着裘德考。

　　张副官心里很是痛快，越来越佩服霍静姝。裘德考假装赞赏得鼓掌，站起身来，“霍长官不愧是外交人才，一番话说的裘某都想念自己祖国了，姑娘这巧舌如簧着实令人佩服！”霍静姝轻蔑地扯扯嘴角，“多谢夸奖，裘先生想念祖国自然可以回国，我国一向实行和平外交，您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们再合作，另外，有一个词您用错了，巧舌如簧不适合我，我这叫伶牙俐齿。”

　　“是是是，裘某初来乍到，还得多学习，再一次见识到霍长官伶牙俐齿，裘某心生敬佩啊。”假意的客套听的霍静姝反胃，准备道别，“裘先生知道就好。今日多有打扰，先告辞。”裘德考指了指桌上的红酒，“霍长官，副长官，尝尝我这上好的红酒再走也不迟啊。”

　　霍静姝和张副官对视一眼，端起红酒一饮而尽，“我觉着吧，这进口的红酒也就一般。”张副官饮尽，把酒杯放下，“霍姑娘说的没错，这酒也没好喝到哪去。”留给裘德考两个背影，扬长而去。裘德考摇摇手中的红酒，“呵，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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