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4）

静了片刻，卓笑开口问：“你要走了？”

“嘘…”彼岸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听。”

卓笑看着彼岸伸出手，有风自她指尖穿过，轻描淡写若所谓流年，未束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散，一分分变为白色。

那双总是带笑的眼中是一片冰凉，映着漫天星辰，像透明的宝石，华美，空洞，静静地看向她，仿佛缺失了一切人类该有的情感。

冰冷的朔风从耳畔划过，卓笑在那凛冽的风声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颤如鼓。

“怕么？”彼岸轻声询问。

卓笑想说不怕，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撼无法开口，只能微微摇了摇头。

不怕，是真的不怕，只是觉得心疼，好像很久之前这个人就是这样，孤独，骄傲且强大。

谁能看得懂你？

谁能陪在你身边？

你不会累么？

她想这么问，脱口而出的却是——“我们是不是认识？”

彼岸看着她，淡淡的笑着：“你觉得是就是吧。”

你要我如何回答？

我们认识，许多年，许多个千年，你的魂是我一分分拼回来的，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我最初决定做我自己再不被束缚的理由。

可我没法告诉你这些，你不需要那些前世的记忆，每一世的你都是独一无二的，随心的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是你的愿望，我不会打扰。

而属于我的刻骨铭心，千万年不忘的执念，在旁的人看来，通通无足轻重。

可我不会忘。

那是我存在的痕迹，是我成为今日自己的必经之途。

我是彼岸，我，问心无愧。

彼岸也曾想过，如果时间能倒流将会怎样？

如果生活中的一切还能复原，回到最初不染尘埃的时候，她拼着受罚早早的护住她，而不是在以为一切不可挽回后追悔绝望，一切又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同曾经不同的发展？

然而发生过的都已经发生，破碎的生活毕竟是破碎过，无法拼接，也无力缝合。

只是，好在曾经生活在心中的那个人还没有变，无论那一世都能纯真如初，真诚一如往昔。

卓笑想继续问些什么，彼岸在她开口前抬手在她眼前拂过，接住了她软倒下去的身体。

她的唇角带着笑，抬手似是要抚过卓笑面颊，却小心翼翼的没有触碰到，动作轻的连风都没有惊动分毫。

终是结印，将那人送了回去。

好好睡一觉吧。

醒来了，一切一如往常。

客来客往，没有彼岸，人间冷暖，尚有笑颜。

前事纵然刻骨铭心，也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卓笑是那人，却又终究并非前人。

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让她能贪恋歇息片刻，已经足够。

在原地站了片刻，彼岸启步，向着戈壁深处走去。

千万条夜风和她擦肩，凛冽，轻啸着，转瞬即过。

没有停留，也没有依恋，如诸多欢欣、诸多烦扰，来了又走，周而复始，自她身畔途径，又于远方悄然消逝。

这世上，唯有无常是有常。年岁漫漫，所幸，她尚未绝望，尚可将这细水长流的浮生慢慢熬透。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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