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是她眼里那个能够担负起一切的顶天立地的男子,但是想起他来总是怀着一份心疼与尊敬。
心疼他孤单一人担负起三兄弟的前程,付出多年,从无怨言。
尊敬是因着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成长,不会以莫须有的名头给她带来困扰、让她在下人面前难做人。
人与人之间,什么都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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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姐妹的事情过了好几日,孟美岐也没听说有谁败坏自己的名声,想了想,觉着她们倒也是聪明人,行事固然有飞扬跋扈的时候,大局上却不会失了分寸。
说到底,富贵圈中哪有没心没肺的人?寻常来讲,哪一个闺秀都会被父母调|教得事事通透。生活圈子单纯如她,对一些事都可以当即做出权衡,何况别人。
阮素娥的帖子又到。
孟美岐当即应下,允诺翌日上午在家中等候。
翌日,阮素娥如约而至。
这一次,阮素娥一身雅致的穿戴,与平日的艳丽大相径庭。
孟美岐看着这个人,态度比前两次要更柔和。
这世道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坏人,正如这世间是非没有黑白二色的泾渭分明。哪一个人的存在,都有她的道理或用处。
某些方面来讲,孟美岐希望阮素娥这种人能够有自己利用得到的地方,同样的,也希望阮素娥能早早点破接近她到底是所为何来——有什么事能够用得到她。
这一次,阮素娥的面色有些晦暗,笑容有些牵强,客套之后,说出原由:“因着家父、家母的告诫,我已不再与崔家的人时常来往。她们倒是好,一再在外人面前说我的不是。真真儿是叫人无奈——她们自己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幸好人们是聪明的居多,比起崔家现在的情形,也不敢小瞧了我们家。”
孟美岐笑着宽慰她:“流言蜚语的,只要没人在面前提,你就别当回事。”
阮素娥感激的一笑,继而开门见山:“我听说,周家姐妹两个曾来过蔡府?她们没在宴席上提过此事,却与交好之人说过,说夫人……”
孟美岐笑道:“有话直说就是。”她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好奇的。
阮素娥虽然是复述自己的听闻,还是有些不自在,期期艾艾地道:“她们说,亲自登门,夫人都没精力见客,看起来真是病的不轻,怕是……”
怕是命不久矣。孟美岐笑开来,那姐妹两个的嘴倒真是毒的很,幸好她没事就拿自己生病说事——自己咒自己的事情都做了多少次,不差别人这一次。
阮素娥继续道:“是因此,有两家蠢蠢欲动的,在做有朝一日能做济宁侯继室的春秋大梦呢。”她撇一撇嘴,“那种人,听什么就信什么,往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孟美岐莞尔。
“说起来,”阮素娥神色诚挚地望着孟美岐,“上次我过来,跟夫人说了文安县主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夫人可知因何而起?”
先前真是不知道,到此刻却已隐约有了个猜测。只是,孟美岐不欲说出,并且,阮素娥也没给她接话的余地:
“夫人出自书香门第,便是一早便已看穿,也不会点破的,哪像我和崔家姐妹,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没个分寸地与人道长短。”
话说到这个地步,反倒让孟美岐一时间更不知道如何接话。
阮素娥已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上次前来诉说文安县主往日的种种,本意是想着,夫人若是寻常女子的做派,少不得因此好奇,会时时邀我上门来询问原委,一来二去的,我总能在夫人面前混个脸熟,后来才发现,夫人不是那种对过去的事情百般计较、忌惮的性情。不为此,上次也不会直筒倒豆子一般地把事情全都说出来。”
孟美岐一笑,“你待人坦诚,行事有分寸,我晓得。”
阮素娥闻言放松了不少,“夫人想来也清楚,我说起文安县主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带着崔家姐妹。”
孟美岐颔首,的确如此。而那个时候,正是崔大人进京前后。寻常人不知道,而阮素娥的父亲也在兵部,对寻常武官的调动了如指掌,阮素娥只需稍稍留心打听,便能知晓。
经过前两次打交道,阮素娥不论怎么都觉得,对着这位蔡夫人,言辞越坦诚越有好处,便直言道:“我是早就清楚,崔家姐妹的确是心高气傲之辈,崔家也是有意让闺秀与当朝的年轻俊杰结亲。”顿了顿,低声道,“崔大小姐看重的是暗卫简统领,崔二小姐容貌分外出众,眼下看中的是……侯爷或当朝国舅爷。”
“哦。”孟美岐漫应着,敛目沉思,片刻后眼含探究地看向阮素娥,意思是“这与你有何关系”。并且,她对那句“侯爷或当朝国舅爷”很是不解,崔二小姐连已娶妻的蔡徐坤都惦记?那就难怪了——难怪跟一些人放出风声,说她已病得不久人世。
阮素娥则是特别不自在地样子,身形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坐姿,继而又端起茶盏啜了口茶。
这意思是不是说,阮素娥钟情的是简让、蔡徐坤或国舅爷江予莫呢?
应该是吧?
这三次登门……蔡徐坤应该是不在阮素娥的眼界内,那么,不会是有意请她从中说项吧?
那可是她如何都不肯做的事儿。麻烦,横竖落不到好处,何苦来的。
阮素娥则已平静下来,思前想后,怕孟美岐误会,连忙道:“夫人不需为此多思多虑,我只是……只是与夫人说说这些事情罢了。我再怎么样……家父管教甚严,我是绝不可能生出不该有的妄念的。”继而自嘲一笑,“我到底是个俗人,文安县主说过的话——那句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话,我应该还是认可的。况且,崔家姐妹,地位可轻可重,真让她们得逞的话……那别人还有活路么?”
孟美岐这才释然,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我知道了。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阮素娥连声应道,继而踌躇片刻,道,“那张二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夫人平日要多留意才是。”
孟美岐笑了笑,嗯了一声。其实,她最不需防范的便是张二小姐——蔡徐坤这一段常出入张府,以前亦是,张二小姐便是有什么打算,不是已经落空,便是无从开始。
毕竟,她那个夫君对女子的记性……委实糟糕至极。
再说了,哪一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张二小姐举止端方、行事有分寸,证明的恰好是她明白轻重,姻缘的事应该不会走文安县主的旧路。
阮素娥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便起身道辞。她看得出,自己固然不能让孟美岐生出结交的心思,可是日后能够常来常往,便不需再担心日后不能登门。
送走阮素娥,孟大老爷带着诚哥儿来了。
孟美岐很是意外,快步迎到垂花门外。
孟大老爷已经下了马车,满脸慈爱的笑容,看到孟美岐,笑意更浓,“诚哥儿这些日子每日都在念叨你,今日求了这个求那个,一定要我带他来找你。”
“姑姑,姑姑!”诚哥儿无法挣脱祖父的怀抱,便张着手臂眼巴巴地望着孟美岐。
“等会儿姑姑就抱你去房里玩儿。”孟美岐先安抚诚哥儿,继而给父亲行礼,“爹爹怎么还亲自来了?我这些日子手边的事情多,便没能回家去看诚哥儿,倒是给他做了不少布偶、衣服。”
“知道。”孟大老爷理解地笑了笑,把诚哥儿递向她。
孟美岐把诚哥儿接到怀里。
诚哥儿的小脸儿便笑成了一朵花,小声音柔软地继续唤着:“姑姑,姑姑……”
“嗳,委屈我们诚哥儿了。”孟美岐亲了亲诚哥儿的小脸儿,随后转身,“爹爹,去我房里坐坐吧?”
“行啊。”孟大老爷与她一同顺着甬道向正房走去,好一阵子才问道,“过得可还舒心?”
“过得挺好的。”孟美岐笑着看向父亲,“真的,跟我二弟妹相处得也很好。”
“那就行。”孟大老爷颔首,别的话再也没有了。
父爱如山、似海,大多时候是沉默的。谁都知道他疼爱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但是他面对着女儿的时候,言辞很少,只问自己最关心的,只在意女儿回答问话的时候是不是出自真心。
孟美岐了解父亲这秉性,时不时逗一逗诚哥儿,找话跟父亲说。
她对诚哥儿道:“今日吉祥没在,只有如意在家。但是它很乖的,你不用害怕。”
“嗯。”诚哥儿这样应着,却并非完全有把握能与如意相处好的样子。
“便是你怕它也没关系,我给你做了布偶,还准备了很多玩具。”
诚哥儿则问道:“姑父呢?在不在家?”
“姑父自然是没在家啊。”孟美岐笑起来,“白日里,他要去衙门当差、办事,晚间要很晚才回来。”
“这样啊……”
孟美岐原以为诚哥儿会因为方才的解释而轻松起来,看到的反应却不在她意料之中,“诚哥儿,你想见你姑父么?”
诚哥儿只是抿着小嘴儿笑。
孟大老爷失笑,“他说他姑父长得好看。”
孟美岐轻笑出声。长得好,果然是好事,谁能想到,蔡徐坤那样的人,竟轻易得了诚哥儿的欢心。她想了想,“等过年的时候你再来,那时候你姑父便清闲下来了,应该有时间陪着你玩儿。”
“不用。”诚哥儿小声道,“我看看他就行。嗯……吉祥、如意都怕他,他很厉害的。”
一句话说的孟大老爷和孟美岐都笑起来。
说话间,蔡徐铮闻讯快步追上前来,到了近前躬身向孟大老爷行礼,“您怎么事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呢?”继而又向孟美岐行礼。
孟大老爷笑道:“临时起意来的。”
蔡徐铮就道:“先去我那儿坐坐吧。我有好多事情要请教您呢。”
孟大老爷颔首,“行啊。”
孟美岐从善如流的道:“你们只管去叙话,晚间可要留下来用饭。”说话期间,眼巴巴地望着父亲,“我命人备好席面,您与三爷在外院用饭,我陪着诚哥儿用饭。”
孟大老爷再颔首,“好。”
诚哥儿闻言先一步喜笑颜开,拍着小手道:“太好了。”
孟美岐则是紧紧地搂了搂他,“说定了啊,可不准到了晚间就哭着喊着找爹爹找娘亲。”
诚哥儿便嘟了嘴,“我才不会呢。”小眼神儿分明流露出“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我”的意思。
孟美岐心头大乐,欢欢喜喜地抱着诚哥儿回往正房,中途甘蓝见她吃力,便将诚哥儿接了过去。
到了房里,情形出乎孟美岐的意料——
诚哥儿与如意很快熟稔、亲热起来,两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腻在一起了。随即,开始欢欢喜喜地玩儿布偶、铃铛等物件儿。根本不需要孟美岐在一旁。
孟美岐啼笑皆非,观望多时,吩咐甘蓝、水香留心照看,转去西次间做针线。
周妈妈凑到她面前说话。
孟美岐瞧着她特别殷勤的态度,知道定是有事情求她,便直言道:“你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周妈妈踌躇片刻,道:道:“外院一个买办到腊月要请一个月的假——儿子要成婚,我就想着,能不能请夫人同意,让我的儿子顶缺。”
孟美岐静静地凝视着她,“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求我呢?例如你的儿媳妇,要不要我安排到内院,给她个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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