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阿格尼斯……她值得信用吗?」
在与伊芙简单道别之后,为避开与王国军先遣队的接触,我们有意识地沿着原路返回。
先遣队向来注重效率,而这方圆十里之内已再无魔族身影,那么他们自然不可能采取迂回前进的方式,无疑会在渡河登陆后,从最近的人族据点赶来弗洛斯山脉。
相比之下,考虑到任务的隐密性,我们来的时候特地选择的是偏僻道路,而在回程时选取这一路线,倒也算得上是适逢其会。
话虽如此,不作任何休息便回去也太过强人所难,因此我们只是先行一段路,准备在别的区域度过一夜,等待天亮之时再出发。
而现在,我们便在来时经过的竹林中修整,这里依旧在据点的范围内,也就不必在意魔族的袭击,而且这一带竹林浓密幽深,哪怕先遣队真的选中这一路线,基本上也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
事实上,我们已经决定在此过夜,但或许是此次的任务有些多变,每个人的神经都还未曾松缓下来——当然,除了兰斯以外,这家伙已经呼呼大睡起来,说是「我要在梦中寻找没能见到的梦魔小姐姐」。
「你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克洛?」
对于我挑起的话题,雪莉似是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说道:
「难道是在怀疑伊芙会对我们不利吗?」
「我对她的战绩很清楚,但不熟悉她本人……这是理所当然的问题,我从不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
就像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性感火爆的女人,但事实上只是○乳史莱姆,某种意义上倒的确算是符合第一印象。
「不过你的口气很有意思。其实我之前就隐隐觉得了,你是不是认识她?而且不是一面之缘的关系。」
「认、认识倒也算是认识,毕竟是那么出名的人,在王都里时不时会撞见不是吗?」
果然史莱姆就是史莱姆,连撒谎的智商都不具备,越来越觉得你脚下的法杖很可悲了。
我不再理会眼神乱飘的雪莉,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阿西莉娅,再度确认道:
「她值得信用吗?」
阿西莉娅微微颔首,但微表情中透着一分诡异,也就是说,伊芙虽然值得信用,但她有一些令人不敢恭维的特质,不过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是吗,那就好。」
我轻抚着奥尔菲的前发,而她静静地靠在我的胸膛上,哪怕是之前移动的时候,她也不曾与我分开哪怕一寸,我有一种被树懒傍上的奇妙感觉,但并不坏。
「呼——。」
我微微仰起头来,长长吐出一口白气,霜色的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漏下,映照在我们一行人的身上,有些不可思议的味道。
尤其是安洁儿,本就是罕见的银发,此刻月光垂洒,将她整个人衬得如梦如幻,仿佛是在发光那般——等等,不如说,安洁儿好像真的在发光?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便迷失刚才的感觉,而安洁儿也在这时察觉到我的凝视,脸颊忽地染上一抹绯红,说道:
「怎、怎么了,克洛大人?」
「啊,抱歉,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天使。」
「天、天使!?」
安洁儿的脸颊瞬间通红无比,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你的反应倒是挺大的。
「你还不打算睡吗?我和兰斯不一样,不会趁你们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的,顶多在雪莉脸上画个史莱姆。」
「为什么只针对我!?等等,史莱姆是不是很像屎——」
何等低俗的女人,亏我还一瞬间怀疑你是不是个贵族,简直丢人现眼,闭上你的嘴。
「嗯,暂时睡不着呢……这种任务是第一次,之前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突然有了点现实感。」
安洁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这才发现她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想来也是,无论是血荆棘还是普朗特都透着诡异与杀机,对于这支成立时间不足一年的队伍而言,实在是有些过分的恐怖,而安洁儿也属于相当感性的一类人。
「我记得上一个任务是驱逐空白区的魔物吧。」
每一个据点都是方圆十里的范围,自然不可能完美相切,因此据点之间往往留有空白的区域,这些空白区内不会限制人族与魔族的行动,乃是无法地带。
上一次的任务便是驱逐某片空白区内的大型魔物——三头犬,经过一番相当惊险的战斗才是将之击杀。
「嗯?嗯,是的,驱逐三头犬,那怎么了吗?」
对于我提出的话题,安洁儿先是一愣,旋即微笑着回应道,但那笑容较之以往少了几分灿烂,连带着我的心情都有些忧郁起来。
「不,只是当时你也挺害怕的吧?但害怕归害怕,还是全力协助其他人的行动,所以那个任务能顺利完成你功不可没……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怎么说呢……虽然以前也碰到过不少问题,但感觉加把油就可以跨越过去。可这一次不一样,我有点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叫挫败感吗?要是没有阿西莉娅大人在的话,我们一定会全灭的……而且那个时候还是克洛大人你救得我,反观我自己,明明有<恩赐>加身,竟然怕得动弹不得……不,对不起,我现在也很害怕,好像重新认识了魔族这个种族一样。」
安洁儿的笑容渐渐消失,向来放肆的雪莉在这时也是陷入沉默,说实话,倘若不是普朗特自己闹出问题,又主要关注着破坏十字碑,这一战的结局其实完全是可以预想的。
B级勇者队伍迎战血族亲王,不啻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战斗。
「原来如此,理想和现实落差太大,对你的自信造成打击了吗。」
我微微沉吟,而后望向神色略显冰凉的安洁儿,说道:
「你知道吗,安洁儿?绝大多数人族对魔族的敌意一是来自于<界律>,二是来自于恐惧。」
「<界律>非常特别,我没办法解读,但恐惧心的源头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未知。」
「当你看到一条蛇的时候你为什么害怕?因为你不知道被咬一口后会不会中毒。但如果是专门研究蛇类的人却很少有强烈的恐惧心,因为他们对这条蛇的习性与特质了如指掌。」
「与此相同,只要对绝大多数魔族都有清晰的认知,那么就算会有恐惧感,也多少明白该如何应对。」
「嗯,简单来说,知识就是力量,你还需要努力学习——当然,你可以像雪莉那样,把神经锻炼得粗野一点,但我不推荐。」
「因为粗野的小天使不是堕天使,而是小鸟人。」
我有些无奈地对着安洁儿耸耸肩膀,而她发愣似地眨了眨眼睛,忽地笑出声来,说道:
「呵呵,这个答案很有克洛大人的风格……但说的也是呢,嗯,知己知彼是最重要的,只要相互之间不断沟通不断了解,人族与魔族共存的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是……啊。」
望着安洁儿那纯粹的笑容,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我正是为了探寻这一可能性,才与你们这支特别的队伍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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