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漫漫长夜（2）

当我从这片满溢于眼眸前的黑暗中苏醒之时，远方白色的光便化作冲上云霄的烈焰，被漫天飘散的黑雾笼罩，侵蚀。

直至在我眼前彻底消逝了唯一的光芒。

又一次，在无限的孤独与死亡的陪伴下，自己一个陷入了无止境的绝望。

无力的我，平躺在漆黑一片的地板，身旁左右两侧的黑色迷雾缓缓向我蔓延而来，好似伸入我眼帘的手心，轻柔地抚摸着胸口处的位置。

随后。

一阵贯穿全身的刺痛，将我飘渺的意识震醒，我望着自己，用着那充斥着痛苦，扭曲，恐惧肮脏的模样，望着自己那胸口前。

仿佛迸发而出的鲜血，不受引力影响或者说，这里没有引力这一概念存在。

鲜红色的血液逐渐蜿蜒至黑雾弥漫的上空，像是那一缕微光燃起的火焰，鲜血张开了双臂，顺出了它那布满血丝的指尖，仿若一朵绽放于无神眼眸前的玫瑰。

由那一片片散落而下鲜血花瓣中，我看见了因白光而折射出的画面，声音，细语。

还有自己。

「快看啊快看啊....大明星的孩子耶...！」

「什么大明星啊，早就不流行了好吧！她妈唱得歌，演的戏谁还去看啊！」

「就是就是，有那点钱，还不如去多买买几张张学友的！」

鲜血的花瓣所折射的画面当中，是一排冷眼旁观，却嘴上说着笑的面庞，他们纷纷掷以目光，向那始终耸拉下双肩，低着毫无神采脸颊的少年。

那是我...

我知道，那是我。

光不知何时涌向了血液绽放的玫瑰，由那宛如火焰般激昂的身姿下。

我清清楚楚地望见了。

「妈妈.....」

-

灰色的云层划过高挑险峻的山峦，将浩瀚皎洁的月光与星辰掩埋入厚重的灰色下方，失去灯火的街道上。

庞大庄严的古王城在黑暗之下，更显得阴森，好似一只随时会张开巨口的怪兽，虎视眈眈地俯视着脚底下的房屋，砖瓦以及蝼蚁。

而就在这片犹如死寂般的夜色，街道旁的旅馆中，却闯出了分外熙攘的响声，仿佛扯破了如今夜空的宁静，门窗传来了破碎的轰鸣。

旅馆过道上，一只牛头亚人躺在渗入木色地板的血泊当中，强壮有力的彪悍体魄，似乎并没有给它带来太多的优势。

屋内，房间中的羊种亚人小姐尖声大叫，她看着喉咙被一块木屑刺穿的牛头亚人，猩红色的血液慢慢滑入其穿着高贵舞鞋的脚底木板。

「抱歉，吓着你了....」 门外，一位穿着黑紫色鳞甲，身披红白色风衣的白发男子正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向着羊种亚人小姐抱歉道。

而后，一道迅捷如雷电的抛击，将那把刚抹去血液的匕首狠狠贯穿羊种小姐大叫的嗓子，随着倒地声响起，此间旅馆内。

再无多余的生命。

「....来迟了一步啊，兄弟。」

「你给我闭嘴....轩墨染....！」 位于轩墨染的另一边长廊走道上，一位衣着冷色铁甲，左肩披盖蓝衣的男子恶狠狠地注视着他的目光视线。

指尖上紧握着的剑柄，尚未出鞘，而且看起来，也没有想要出鞘的意义。

「羽莫啊..你什么都没拯救到，你知道吗？...今晚，在我这里开始，整个自由联邦将涂满鲜血，而你们任何人————包括雷杰斯特在内，谁都阻止不了，古雷法尔纳的崛起！」

这并非大话，从羽莫能得知的情报上来看，古雷法尔纳这一晚的突袭，已然把自由联邦的一切倾泻于崩坏的边缘，而且仅差最后一步。

就是杀了他，杀了最后的召唤者。

羽莫。

「那么，向龙忏悔吧！你们所有人的瞧不起，你们所有人的自大傲慢！！雷杰斯特已经老态龙钟了！！！而你，就要死在这！」

话音刚落，羽莫还未想要抬起的剑刃，便落在地上，两只穿着铁铠的手臂如同薄纸般被切碎，红色的玫瑰从男子的惨叫声之后，散播在两边的墙上。

今晚，古雷法尔纳胜利。

-

我..看见了什么？

在死亡与鲜血的惨败画面之下，我的目光渐渐换回眼前熙攘的人群，灿烂的阳光撒向乌红色的屋檐砖瓦，几只粉白色的小狗亚人走过身前。

而身后则是。

「..回来了吗。」 我扭头转过身去，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门牌号与那相遇金色短发少女的小巷口。

还有莉娅...

人海中，陈匀向着四处望去，杂乱的各色人群，吵闹到如雷贯耳的喊价声响和一次次飞驰而过的气派洁白色马车。

莉娅？！....莉娅呢！......不，不....等等。

陈匀停了下来，在那车水马龙的街道中央，被人群挤来挤去，像是站处于喘急溪水下停滞脚步一般，少年缓缓转过身去，用着失去光泽的眼神，望向后方的门店前。

就发生在眼前，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死亡，疼痛仿佛瞬间充斥了全身，陈匀瘫软了双腿，额角眼前，肌肤各处都无不在冒出剧烈的冷汗。

他收缩起眼眶中的瞳孔，害怕惊慌，恐惧满溢于惨白的脸色。

而在那之后，陈匀疲软地支撑起勉强能站直的双脚，向着前方的店门，伸出了颤抖不已的手心。

「喂！还有事吗？！...我这可不是问题少年医疗中心嗷，没什么事情就快点滚蛋！」

还是一如既往的她，一如既往的一切，木板仍是木板，没有寒冰，没有身着黑袍手持圣剑的王魂。

这里只有她。

乌黑偏带一丝棕色秀发的紫瞳少女。

「我...」 陈匀哽咽了一下，在停顿了三秒之余后，他以强忍住的嗓音，大笑问道。

「哎呀呀！...就是，就是想要问一下大人您的名字。」

「桥本铃奈。」

比预想的还要干脆果断。

陈匀也被呆住了半分。

「喂？！我都说完了，还待这干嘛，快点走开啊！...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的...？！你，你干嘛？！！」

还未等铃奈把一大堆的牢骚说个一通，陈匀便慌慌张张地急忙拉紧她的双手，想要试图硬拽出这个房间内。

「我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铃奈稍微甩开了一点陈匀的手心，指尖随即迸发出冰柱冲向少年的头部。

而陈匀也没有躲开，他硬接下脑袋受到的沉重打击，双手始终紧握着铃奈的柔润指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快放....！

「你会死！！！！！——————」

陈匀大喊道，少年冲着铃奈不解的目光，神色惶恐地叫喊着。

「....什么我会..死。」

「今晚，古雷法尔纳党派将会来一场突袭！史无前例的大突袭！！！雷杰斯特会死...羽..召唤者都会死！！你也不例外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铃奈撇开了陈匀的手心，冷色的眼神黯淡下其中的光泽。

「不要去想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反正今晚，自由联邦将会瓦解..所有人都会死....」

「然后呢...？为什么要拉着我的手。」

「我.....！」

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陈匀，捏紧了拳心，咬住了一边嘴角。

「想要我成为逃犯吗..就因为死亡？ 告诉你，神经病家伙。 我可一点都不害怕死亡，一点也不！」

「不......你害怕..你会因为疼痛惨叫，你会因为死亡颤抖不已，像是一只待宰杀的牲畜，我们都害怕死亡！！」

「你！！！....我本以为你只是看上去恶劣了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低劣令人作呕的小人....陈匀。」

「...因为我看见过。」

陈匀低声说着，而这也让铃奈回过头来，再次将双眼的视线对向了少年的目光。

并从他的目光中，看见了死亡，踏入过死亡的无助，愤怒，恐惧的神色。

「我看见过...看见过你的死，所有自大傲慢的召唤者死亡..所以，听着。」

说完，陈匀朝着后方踏出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一次握紧了铃奈的手心，神情凝重却不失希望的说道。

「就因如此..我才要带着你离开这里，陪我一齐。」

—————【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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