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流浪者

夜色笼罩着北海市，警用无人机在灯火辉煌的大厦之间飞行，俯瞰着车流涌动的高架路，混凝土建造的立交桥层层叠叠的穿插在楼宇之间，飞速行驶的车流被交通控制系统严格管控，每一辆车都按照最合适的速度行驶。

然而在立交桥下方的阴影中，却是破败的贫民窟。

这里靠近北海市的人工基盘，由混凝土和钢铁建造的巨大的基盘依靠自身的重量支撑起了一个稳固的地基，才使作为北海市根基的人工岛得以屹立于太平洋的波涛之中，经过一百多年的建设，终于形成了今天这座海上大都会。不过人类社会从未真正平等过，在有光的地方必定存在阴影，人工都市靠近地基盘的下层区域早已沦为贫民窟，流浪汉在这里徘徊，罪犯和流氓藏匿其中。

雨水自天空飘落，坚固的地基盘却挡住了冰冷的雨滴，但也遮蔽了天空，最后只有浑浊的水流沿着上层的排水管倾泻而下，在水泥砌成的的排水渠中流淌，化为一股浊流，消失在尽头的大海中。从潮湿的纸板箱下苏醒，刘振东伸了个懒腰，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拿近在咫尺的马克杯，却猛然发现右侧的袖管空空如也。他的右手早就丢到了，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他几乎都已经忘了确切时间。

呼……

呼出肺中沉积的空气，他掀开身上的纸箱，向路边的火盆走去，一个破旧的油桶被周围的流浪汉们做成了一个火盆，半个破轮胎和其他一些杂物在里面熊熊燃烧着，多少驱散了秋日的严寒。时间已经接近冬季，再过一个月可能就要下雪了吧？海水将变得冰冷刺骨，赶海的营生也将哑然而止。将拾获的海鲜拿给收水产的小贩，是刘振东以及附近的其他流浪汉的主要收入，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他，已经很难胜任其他工作。一旦入冬，自己唯一的收入将断绝，去年的时候，有个刘振东认识的流浪汉冬天下海，结果却永远消失在了滩涂上。

今年还是移动到比较靠近上层的区域去吧。

虽然离开作为根据地的下层贫民窟有些危险，但是为了活下去，只能冒险靠近上层，只要把脸包起来，就能躲过无人机的人像扫描，许多“信神者”都是这样做的。但是，刘振东跟那些恐怖分子不同，他依然保持着对诸神的憎恨，但同时也对对军方高层极度的不信任，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天上的诸神还是人类政府，都是他的敌人。

“老刘，”一位熟识的流浪汉背着箩筐走来，“再过几天就要封海了，不去北边的人工防波堤上碰碰运气吗？”

“没事，你们先去吧。”他露出笑容，“我的断肢很痛，我想等到中午，等海水暖和一些了再说。”

“那我们先走了。”

流浪汉们成群结队的向防波堤走去，越过那道坚固的海堤，就是波涛汹涌的北海。在这个季节，北海的海水变得冰冷，汹涌的海浪，时刻准备吞噬那些不小心或者太贪心的赶海者，滩涂和海堤之间总是有不少海鲜，但是每年都有人为此丢掉性命。

“胳膊好痛……”低头望向自己的断肢，刘振东不禁皱起眉头，那股疼痛，好像自己的手臂还健在一样。

“幻痛啊……”

再次叹了口气，他端起破旧的马克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水，水的味道透着海盐的干涩，这是他从城市的污水处理管道中弄来的，最干净的水。虽然住在上面的人对于净化水不屑一顾，但是正是严格执行的环保标准，才使躲在地下的人们获得了还算清洁的水源。如果只靠雨水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满足需要。很多年以来，刘振东毫不怀疑自己将在这座不见天日的贫民窟中默默地死去，然后化为腐朽，回忆起过去的岁月，黑色的怒火却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痛苦与憎恨，就像一股浊流，染黑了他的内心。

但是，无论是政府还是诸神，对他来说都是过于强大的敌人。

刘振东最后只能躲在这个贫民窟，苟延残喘。

时间逐渐接近中午，海水也许已经不那么冰冷了吧？刘振东伸出左手，掂起破旧的箩筐，准备到北边的防波堤碰碰运气，最近北风忽起，海浪带来了大量生活在附近海域的海洋生物，把它们捞上来，然后换成钱，就是他的主要工作。就在他准备离开栖身的小巷的时候，却看到两个二十出头的莫西干头，拦住了两位女性。这些留着莫西干头的小混混是地下的一害，他们利用地下已经废弃的公路网飙车，开着沉重的非法改装车四处乱窜。袭击流浪汉，向他们收取保护费，曾经也是这些混混常干的事情。但是，在刘振东的指导下，利用他丰富的军事知识，流浪汉们用自制燃烧瓶击退了这些混混，双方现在发展成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局面，取得了一种脆弱的势力平衡。

仔细观察那两位女性，刘振东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位看起来已经成年，是一位稍微有点迷糊气质的白人女性，就大众的审美标准来说，其颜值可以达到8分以上，可谓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位样貌独特的少女，年龄应该在14岁左右，银发红瞳的容貌非常稀有，除了白化病的特殊情形，人类几乎不会自然出现这种容貌。

“这群败类。”刘振东心中尚未完全死亡的正义之心驱使他停下脚步，他检查了一下藏在旧风衣下面的战斗刀，向两个混混走去。那两个家伙细皮嫩肉，穿着奇特的皮革装束，分别在脸上画了黑口红和青眼圈，这种小毛孩顶多也就是嘴上厉害，真打起来的话，刘振东有信心瞬间干翻他们。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动偷袭的时候，那位银发红瞳的少女也许是已经受够了这两个小混混的软磨硬泡，冷不丁的对着其中一人的膝盖踢了一脚，那个小混混的膝盖立刻弯向了奇怪的方向，他刚开始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当他终于感觉到疼痛的时候，立刻抱着伤腿像杀猪一样尖叫起来。

“你这混蛋女人！”第二个小混混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刘振东暗叫不好，加快了脚步，如果他动作够快，可以赶在少女受伤之前，在那个小混混后脑上使劲来一下，虽然少了一只手，但是经过LV3级改造的铁拳，依然能让他立即进入梦乡。

可就在这时，寒光闪过，少女手中出现了一把缠绕着电光的长剑，深蓝色的破坏力场在剑刃上闪烁，能够将所有触碰到的物体全部变还原成分解成分子。

“拟造圣剑！”刘振东脱口而出。

但是小混混显然不认识这把剑，他挥舞着手中的蝴蝶刀，发出尖锐的叫声，好像一只受惊的鹦鹉，但是没等他举起刀，他的右手就已经和身体分家了。失去右手的小混混呆呆的看着血流如注的残肢，等了半晌，才发出痛苦地嚎叫，也许是觉得麻烦，那位少女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大型战斗手枪，对着地上嚎叫的两人一人一枪。

刘振东完全被惊呆了，一起被惊呆的还有少女的同伴，那位白人女性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澪，”她抓住了少女的肩膀，“你把他们给杀了？”

“不，只是震撼弹。”名叫澪的少女抬起了枪，把枪口对准了保持着挥拳准备动作的刘振东，“这位先生，请您留步，刚才您好像说了‘拟造圣剑’？”

刘振东咽了口吐沫，他并不擅长说谎。

“很久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他说，“今天见到真货，真是吓了一跳。”

“听不要撒谎，”少女威胁式的扬起了枪口，“虽然拟造圣剑是很久之前的装备，但是据我说知，十三把拟造圣剑中，没有任何一把上过电视。”

刘振东不禁感到一阵心悸，眼前的她突然从一位脆弱的如同玻璃工艺品般楚楚可怜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了露出獠牙的凶兽。一滴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滑落，这是非常严峻的事态，猛兽已经向他露出了獠牙。

逃跑？开什么玩笑，只要转过身去，就会立刻丢掉性命。

“这么强壮的身躯，怎么看不是流浪汉能够练出来的，”澪打量着他，“嗯，有趣，是LV3级的生化改造，重点强化了骨骼和肌肉，原来如此，你是守夜人的辅助部队，‘鬼面军’的成员吧？你们本应战斗到死，为什么你会流落街头成为乞丐？”咔嚓一声，她扳下了击锤，“你是逃兵，对吧？”

一道电流流过了刘振东的身体，眼前这位名叫澪的少女，推测的几乎完全正确。

“你是来……追杀我的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澪稍微压低了枪口，“但是，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会立刻执行军法。”

“澪！”她的同伴惊慌失措的阻止，“别……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特蕾莎。”澪冷酷的说，“阵前逃亡者死，这是鬼面军的铁律，而这个男人身上的生化改造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他逃离鬼面军已经很多年了。但是身为军官，至少我要听过他的申辩，才能处决他。”

面对死亡，刘振东反而冷静下来。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说，“让我看看你的圣剑的编号。”

“编号？”澪调转剑柄，“No.13号，‘天劫’。”

“居然是……天劫！”刘振东双目圆睁，“这不可能！你为什么会拿着这把剑？它应该被卷入次元震动弹引发的时空乱流中，永远消失了才对！这把剑，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

“难道！”澪皱起了眉头，“你认识这把剑的主人吗？”

“当然认识！”刘振东拔出了风衣中隐藏的战斗刀，“你们这些背叛者，人类中的叛徒！你们杀死了（乱码）上校，毁灭了我的部队！现在，连我也要斩尽杀绝吗？放马过来！我绝对会抵抗到底。”

“立正站好，士兵！”澪高声命令，“把你刚才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受到严厉的呵斥，刘振东反而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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