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陪练（下）

校史馆是一栋看起来有些肃穆的建筑，色调呈深灰色，屋顶屋檐上没有任何雕饰，带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陈列大厅，许多青铜架上放置着各式兵器，虽然没有兵器库里那样齐全，大致一算也有五六百之多。各种兵器前放置这一个小铜牌，牌子上刻有不同的人名，看到此景，御风心中一凛，莫非……

“你应该能猜到，这些是建校十五年来在战争中牺牲同学的墓碑。”副帅学长轻抚着一柄短剑，看样子必是想起了自己的朋友，”你们知道在列国世界死去之后会消失，对吧？”

面对他的明知故问，御风机械的点点头，三人有种站在墓地中的感觉，身上不由得发冷。

“对，在这里死去的人会立即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没有这些兵器和牌位，

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他们？兵器就是他们在列国世界傅阳学院存在过、生活过、爱过的唯一证据。”此时的学长已经没有了刚才战斗时的锐气，言语中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里有六百三十九件兵器，你们所不知道的是，傅阳建校以来仅参与过三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三次就阵亡了六百三十九人。”另一位学长接过话。

“三次……”

“十二年前发生过一场席卷天下的列国混战，傅阳国被楚国胁迫参加了对鲁国的讨伐，将近五百人再也没有回来，是当时全学院人数的三分之一；七年前宋国下属的彭城趁秋收攻击学院，一百七十多人战死沙场。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前齐、鲁、宋等国在鲁地会盟，因为没有及时与会，被视为无礼于大国，其实这是宋国想要吞并傅阳而想出的诡计，十国军队联合起来讨伐我们，最终学院的创始人公山尨牺牲自己向列国谢罪才得以保全大家。若不是十五年前开始逐渐施行学院兵制，牺牲的人数远不止这些，傅阳是否存在都是未知数。”

御风抬眼再次扫视四周，透过这些兵器他仿佛能看到当年的战场烽烟，任意一场战争对傅阳这种小国来说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这四个人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学长抚摸着一柄短刀，温柔得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女友，她曾有过美好且天真的梦想，也曾想通过善良和平的方式保护学院，战争一来，她与其他七十四个同学……”

此时的学长蹲在地上背对众人，或许是他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过年时我们回到现代世界多方寻找这四个人的下落，可茫茫人海，从此杳无音讯，被分隔在两个世界，再也没有可能相见。”

“你们不认为，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牺牲不能被人忘记吗？而且我们做的也不能仅仅的怀念，把列国世界变得美好，延续他们的梦想，才对得起这里的同学。”

“列御风，你知道这六百多人中超过五百八十人都是男生吗？”副帅已经调整情绪恢复常态，”你知道作为傅阳学院的男生所承担的责任吗？”

御风摇摇头。

“你首先要清楚除了傅阳，外面的世界几乎等同于两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战国，在许多方面仍然保持着原始、野蛮的形态，在各国大量存在人牲、人祭的制度，杀俘祭祀的事时有发生。另外女人在列国的地位有时还不如牛马，一旦女同学被俘虏，她们将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可想而知，因此每一个傅阳男生都承担着保护她们的重任，随时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你今天所说的话我都会记住，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今天的豪言壮语。”

“唔……我会的。”御风有些似懂非懂。

……

洒进寝室的月光被窗帘遮挡形成的图案映在床铺上，清风不时吹来，将图案吹成了一道白练。

“你这招不错，打不过就和对手胡侃，休息够了再接着打。”梦琳看穿了御风的”诡计”。

“也是急中生智嘛，要不三打一怎么可能不被揍得鼻青脸肿？”

“别在这洋洋得意，以后少充大尾巴狼。”

“你们说，”小雪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在列国世界死了……”

“别乱想，我一定能保护好你们。”

“可没人能保证那一定不会发生啊，我是说如果……”

“不存在这种如果，即便遇到战争，咱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御风虽说同样惴惴不安，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信心十足的样子。

“你可别逞能，真遇到危险你就带我俩跑。”经过今天的事，梦琳怕御风因为头脑发热把小命丢了都不知道。

“御风也要保护好自己，你要是不在了……”小雪的语气中流露出担忧。

“放心，就算我被弄回现代世界，我也不会忘了你们，而且一定会回来找你们，我保证。”

“有了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我怎么觉得应该是更让人担心。”梦琳插嘴，”如果你落尽那个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空间呢？”

“那……我一样会跑出来找你们的。”御风皱皱眉，”其实仔细分析老师说的话，所谓「死生之隙」只是一个猜测，唯一能证实的是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回家，至于落没落进什么空间，谁也没见过，只是从楚国客商那儿听来的传说。道听途说的事情，可信性不高。”

“那你说，在列国世界死的人都去哪里了？要不就是真死了，彻底不存在于世。”

“不一定，我刚才说他们没有回家，没有回家不代表他们不在现代世界啊，或许失去了记忆，或许流落异国他乡，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甚至有可能他们还在列国世界，或者去了别的什么世界，都有可能对不对？”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梦琳始终觉得这种想法过于一厢情愿。

“我觉得有道理。”小雪摆弄着自己的马尾辫，”毕竟谁也没见过「死生之隙」，即便存在这样的地方也不能确定死去的人都在那里。”

“前两天我在想，咱们会不会是被刻意挑选来到这里的。那么多高考考生，不是每个人都能收到傅阳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登上校车，那我们是为什么收到了录取通知呢？”

“这个问题我早就问过，司校他们都不知道通知书是怎么寄过去的，校方没有人操作此事。”

“既然不是校方，一定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件事，除非……大家承认这是天意，是神明或者老天爷的安排，那老天爷真是……”

“吃饱了撑的。”梦琳替御风补全了话。

“对，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事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既然有人挑选我们来这里，必然有其原因和目的，而且你们看，他为此做了多少工作——在列国世界生生建立起了一个现代风格的学院，还有治疗室、鉴定设备等等无法解释的超科技设备——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有计划性。”

“这能说明什么？”

“真的周密的计划和准备，不可能只是随随便便抓一票人来吧？”御风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我们那天在讨论来到傅阳之后，你会变得力大无穷，小雪原本便有特殊的力量，我们都觉得自己体能使不完，或许大家都是有某种潜能的人才被弄来的。”

“很有可能。”小雪应和。

“等等，咱们好像跑题跑远了，我们原本在说什么来着？”梦琳忽然问道。

“没跑题，我是说既然一切都计划得如此周全，他一定会想到有人会死去的情况，而且有办法息事宁人，还记得老师说没有一个家长报警吗？”御风又想起小雪说”有人代替那些死去的人回家”不禁打个寒颤，”很有可能他们还在列国世界，而且有办法和家人联系，只是人身自由受到比我们更大的限制，不能在新年回家而已。”

“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还活在这里啊。”

“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死了或者落入什么空间。”

“伤脑筋……这么奇葩的事儿怎么就让我赶上了？”

“所以说不是赶上，而是阴谋。”

“为了什么？”

“不知道，或许为了得到我们身上的特殊力量吧。”

“对了，校司的皇甫老师一定知道什么，我们不如明天去问他。”小雪提出了很有建设性的建议。

“对。”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很久。

“我们真的不会有事吧？”熄了灯，小雪还在追问。

“不会，我保证。”

很多时候，一语成谶这句话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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