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怎么老是你

清点完了盘缠，次日清晨，在鸡声茅店月的背景烘托之下，韩笑没有留下丁点痕迹，裹上行囊，连一声叹息都未曾留下，就像是了无牵挂似的离开此处。

因为该说的早不用说了，板桥的寒霜留下了自己的脚印，缓缓融化的春泥也留下了自己的讯息，若是那人没有见到自己的身影，恐怕也可以猜到自己的行踪吧。

毕竟，韩笑清楚，那人也清楚，韩笑自己是一个绝不迟到的刽子手。此处若见不到他，那么韩笑已经在前往征程的道路上了。

戴上蓑笠，韩笑解开瘦马的套马绳，没有马镫的他轻轻楼了一下这匹陪伴许久的老马，随后一跃而上，坐在老马的马鞍上，轻轻喊了一声：“走了，老马。”

瘦马载着并不沉重的行李与韩笑朝着远方前去，那浑浊的马眼，呸！

马的眼睛中，看见的道路或许与人类并不相同吧。

韩笑自顾自地想着，老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坐在一颠一颠的马背上，韩笑的思绪也仿佛这一起一伏的频率一样跌宕而循环着。

都说老马识途，那么在这匹陪伴自己，陪伴自己家人的老马的眼中，那段悲痛而惨烈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呢？

人类能够遗忘悲痛的过去，从悲惨的遭遇之中走出来，可，自己身下的这一匹马呢？

它也和自己一样，无法从那痛苦的回忆之中摆脱吗？

对人类都无法记起的老路，都能够清楚记住的它，自然也拥有可悲的惊人记忆力吧……

想到这里，韩笑抚摸着老马的鬃毛，那年老而有些稀疏的鬃毛只能让韩笑心中的郁闷更加难以排遣，最后，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老马的背脊。

轻轻一抽缰绳，韩笑直起身子，声音轻柔，目光辽远而深邃。

“该走了，老马，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策马奔腾，马蹄踏在尚有些许寒意的湿冷土壤中，发出沉闷的声音，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或许也未必是某种合理的解释。

仅仅只是无法轻易将过去给埋葬，仅仅只是背脊上的主人，心中依旧怀着远方的北辰。

马鸣声响起，就像是它年轻时候一样，十年前，它发出这样的声音，载着韩笑逃离火海。十年后，它再度发出这样的声音，虽然虚弱了不少，但依旧承载着背脊上主人的愿景。

这一回，它载着韩笑再度踏入火海，或者说，载着韩笑，让他掀起苍生的劫难。

然而，没有人知道，韩笑和这匹马的分离时刻，比他想象之中来得还要快上不少。当然，作者是知道的，现在，聪明的你们也知道了。

沾惹着湿润泥土的马蹄在奔波了几日之后，终究踏上了这片土地，云明，西南的首府。

这是北上前往佥都的必经道路，尽管也有更为便捷快速的道路，然而那是极为危险的山道，在春意未浓之际，在寒冷的春雨依旧砸下来的时刻，他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式。

先在云明做一些整备，随后，途经如今并没有太过崎岖的蜀道前往天府之国，一路沿江而下，在江南同那些志士联合，随后，一路北上，将自己的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答案很明显了，他摸了摸自己充实的包裹，不说腰缠万贯，但足以撑到自己前往江南了。就这么一路走马看花，一路慢悠悠过去不是也挺好……

不行，韩笑，你怎么能这么堕落呢？你忘了自己的使命吗？如今已经耽搁了太久的行程了，时间不等人啊！复仇大计，你一生的夙愿可不能就在此停下来啊！

“不要停下来啊！”

韩笑默念着，忍不住再度挥了挥缰绳，老马明显也有些疲惫，马蹄慢悠悠地在泥土上留下马蹄印，这让韩笑回过神来，遥望着远方那巍峨的城门。

繁华，或者说，是一个世外桃源？

只有对于这与世隔绝的南蛮之地才是这样吧。朝廷对这里的干涉并不严重，哪怕中原与江南早已风起云涌，危机潜藏在太平盛世之下，这里也依旧是如此平和与安宁吗？

看着背着药材与食材进入城中的挑担百姓，看着骑着大象来自交趾以南的异域之人，看着锦衣玉面的富裕人家，韩笑也一跃而下，心情虽然称不上多么开怀，但依旧心情舒畅。

平日里也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啊，繁荣与生机，平和与安定，尽管依旧会遇上饥寒交迫的时刻，但那毕竟是短暂的时刻，对于这片富庶土地上的人们来说，这就是某种恩赐了吧。

韩笑由衷地这么想着，尽管神色依旧清冷，但那缓缓舒展开来的眉宇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也都显露出韩笑心中的自然。

牵着老马，隐藏在人群之中，走入洞开的城门，他不由得仰望着耸立的城门，那高高的城楼上，那盘旋而上的木楼顶上，究竟能看到怎样的风景呢？

俯瞰这世间众人，所看见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色呢？

他阴冷一笑，偏过头去，走进云明城，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一个头上缠着头巾，将长发裹起的凡人。

虽然名叫韩笑，但他并不爱笑，更不愿对他人露出微笑。

不要抱怨作者的取名啊，老婆饼里都还没老婆呢，作者那么帅也没叫陆英俊啊！

骑着瘦马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中也不算多么方便，他索性下了马，在繁华的商街上转悠了一圈，购置了某些必备的用品，放进本就有些拥挤的包裹之中。

轻轻将手指放在舌尖处，他舔舐着刚刚从药摊上买来的那一搓草药，舌尖的苦涩与麻木感让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

“可以，成效不错。”韩笑暗自想着，表情略微有些沉醉。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有些熟悉，又让他有些头疼的声音。

“老板，这是A货吗？”

“……客官……你在说什么啊……”

等等，这声音是……

韩笑回过头去，看见的是一脸茫然的药摊老板与那个青衣上沾着泥巴的男子。他立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跃骑到马上，低着头，驾着马离开了。心跳声就像是杠铃……不对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杠铃……管他呢，他现在的感受就像是杠铃差点砸在脚趾头上的惊险与庆幸。

该死的，碰见这家伙准没有好事情，他想起那爬满了白色蛆虫的兰花花盆，早上匆匆吃下的干粮险些就要再度呕出来。果然，抹上鸡蛋液，裹上面包糠，放到油锅里炸一炸，隔壁省的孩子的确馋哭了。

驾着马离去的韩笑又在城里逛游了几圈，这偌大的城市之中洋溢着自己听不懂的音调，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孤寂与担忧，看了看正午摆脱层层厚重云彩照射而下的阳光，他咧了一下嘴，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明白自己将要前往的道路。

“不如先去客栈里歇息一顿，饱餐一顿吧。”他摸了摸自己殷实的腰囊，目光清澈，忽略掉那个再度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无聊男子，今日在云明城的经历还是挺新奇的。

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像韩笑这样的青年过客并不罕见，因而，没有人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多久。韩笑注意到这一点，心里也安定了不少，直起身子，手里轻轻捏着缰绳，颇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轻的感想。

一眼看上去，不过就是不知哪家的少爷罢了，并不过度高贵，也与低贱沾不上边，像这样的人，才是最不起眼的。

哪怕，他偶尔会露出极为陌生，不属于他外表的那种陌生表情。

不过，有的人就不一定了，哪怕没有半点声张，也会不由自主地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本来心情还算不错，表情还算舒坦的韩笑在看见那个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男人之后，韩笑张脸就拉得比他那匹老马还要长，眼皮耷拉下来。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难道你的技能是必定会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并轻而易举地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力吗？！

他的脸皮仿佛抽了筋一样，神情呆滞而尴尬，看着远处那个自称函效的男子在酒楼马槽处上下忙活着。

函效嬉皮笑脸地跟着那些完全听不懂他话语的骏马交谈着，好在那些马都还算温顺，没有用后腿把这个陌生而看上去就很可疑的男子踹进马槽里。

“你们要记住啊，我是你们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友谊是魔法啊，千万千万不要踢我啊……”

带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脸，函效将脸贴近那些骏马的脸旁，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彻底没救了。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韩笑捂住脸，他长叹一口气，想要离去，但，眼前的函效，突然间做出一件让韩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事情。他这回相信，函效接下来，一定会被那匹马踹进槽枥之中，然后大喊一句：“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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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仕，像我一样举起你们的双手！反正今后就没有你们举手的机会了（无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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