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二）

保护健康从牙龈做起。

我认为这是极为了不起的正论，牙龈的健康意味着一切，如果你爱吃甜食尤其如此。

我看着保健室墙上的标语想到，也许人类正是因为不断发现这样的真理才会慢慢强大起来，能够从异族手中保护自己，也不再因为微小的疾病而丧命。

这句标语所蕴含的不正是人类可以存活至今的理由吗？

“那个……陆君？”保健老师困扰的歪着头，白大褂下黑色丝袜包裹的大腿若隐若现——不，为什么我要在这种情况下关注老师的大腿不可呢？

“我的确从你的班导那里得知你讨厌心理商谈，但没想到会讨厌到这个地步……”

没错，要说我为何在此的理由就是这个所谓的心理商谈，班导对我说这是类似创伤补正的措施，可我真的生龙活虎，为此我还尝试倒立想要证明这点，可班导始终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之前还不确定，但你的脑袋说不定真的出了问题。”

所以我现在才会坐在保健室的椅子上。

“不要担心。”保健老师说道，“好歹我也是心理学硕士。”

真是不重要的情报。

“陆君，现在你要专注听我说话，保持放松，人类正是因为懂得放松才能确实的活下去……”

动不动提到人类倒是颇有我的作风。

“你在被诱拐期间的两天里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知道这一点，这些事情致使你的心理受到了潜在的伤害，即使你本人尚未发觉，这种伤害却会确实的留在你的心里。”

我倒觉得是那个绑架我的人受到的伤害更大，想必那个女人一定后悔无比为什么当初要将我作为诱拐对象。

“我对你的生活与学习环境做过一些调查，也就是尽量了解你一些，发现你是与姐姐二人相依为命，此前也有被欺凌的经历……”

调查得很仔细嘛。

“像陆君这种情况大多存在伤害转移这一现象，即将自己受过的创伤转为伤害他人，虽然我相信陆君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长此以往却会形成你压抑的性格……

“我希望你可以与人进行更多的交流，你不介意的话来找我也没问题。”

这个女人始终在自说自话，我盯着保健老师上下动着的嘴唇，没来由的想起方慧绪的吻。

“医生你这么说的话，看来我真是对自身毫无了解。”

保健老师微微停顿了一下，随之笑起来，“我们每个人都不了解自身。”

说的真好。

就像我也不明白自己何时会生出想要看到孙雯雯的想法，或者姐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樱花飘落的时候我站在樱花树下面看着天上，樱花本来是白色的。

樱花之所以变成红色，青梅竹马对我说，因为樱花树下埋着尸体。

说起来直到现在我还保存着青梅竹马的家门钥匙。

商谈结束，保健老师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人类必须互相支撑才能够活下去，然后我鞠躬向她道别——她至少是非常敬业的，我也不明白心理咨询是否在保健老师的工作项目中——回到教室等待放学。

“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没有心理咨询的必要吧。”齐萱说，“毕竟你的本性是从根上就烂掉了，根本无法矫正嘛。”

我倒是很想【说的也是】这样回答她，但自己也觉得有点自虐就放弃了。

用更文艺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我深切明白言语中蕴含的力量可以对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可是即便如此，我不仅依旧伤害着自己，同时也不断伤害着别人。

“不要说我了……齐萱你最近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干什么啊？”齐萱的表情有点古怪起来。

“只是问一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你这家伙果然差劲。”

齐萱这样说完，自顾自发起脾气，再不理我了。

“还以为是……第一次关心我的事情。”

回到家是傍晚接近七点的时候，离门禁还有一段时间，我在玄关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却没见到姐姐的身影。

这实在稀奇，从有记忆以来我始终可以在放学后第一时间看到姐姐。

我微微偏转头，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朝二楼走，然后发现姐姐的房间门还开着。

“姐姐一向把门锁上的啊。”

我这样喃喃道，心里也没有想着要窥探些什么，只是自然的朝其中看了一眼，看到姐姐正躺在床上。

姐姐紧闭着双眼，发出匀称的呼吸声，那是极端平静的睡姿，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姐姐是从千年前就睡在这里了，并且千年后也会用那副姿态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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