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凛冬的北落师门 5

水原少将露出了明显的冷笑，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冷笑，这也是一种让其他人觉得我「完蛋」的信号——这种威胁长官的行为，以及之后会向我索取的代价。

答应了我的无理要求，而结局的收场，已然不是由我决定的了。

在我的解读里，这便是一种信号，甚至一个最后通牒——

若没有建立足够的战功，那么我也可能就会被他秘密处决，以此最大限度地发挥血樱骑士头衔的价值，在活着的我没有证明自己用处的前提下，「战死」的我会更有价值。

在这里，所有人就是这样以和自己相关的利益优先，无论是作战会议时的粗暴，还是禁闭室里的慈祥，都是理性至上的指挥官正常而又正确的面具。

而我，并不是为了什么「正确」而战的，我的目的不一定是他们所谓的正确。

此时怀抱着复杂而又纯粹念想的我，首要的便是为自己找到战斗的理由，甚至是不死在战场上的理由。

因为，一个人的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了，只能够如此去拼命了。

两位挚友的名单最终得到了确认，他们将分别在佯攻开始一小时后，从登陆点——永落角以西北40公里和东25公里发动大规模进攻。

似乎还看到了什么在意的地方，但我首要目的还是将部队编号和IA（intelligence

agent）的紧急通讯记下便没去过多在意。

然后，深羽的特种作战部队将会在佯攻开始4小时，或是拔除超过一半防空系统的情况下直接空降战场。

「谢谢，请转达水原将军，我去机库待命了」

副官深深看了我一眼，但随着船体摇动越来越严重，他最终只是欲言又止，带着我离开装满重要作战信息的房间。

背对着重新热闹起来的指挥部，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直到警报响起。

于是我走向记忆中停放HMA的地方，机动登陆平台的「腹部」。

「让一让！」

从肩膀后面传来一阵撞击，随即整个人被往来的整备人员前后冲击，跌跌撞撞地进了仓库，结果那当然是一个远远比刚才的走廊通道要宽敞得多的空间。

作为这艘船舰和这次佯攻任务的主力，一个大队规模的HMA在这个宽广得让人恍惚的空间里整齐而紧密地排列着。除此之外，电焊的光芒，小型的货载机车的轰鸣，上下升降的维修平台，以及其他的装甲武器，也都夺去了我的目光。

【在这种地方，即使乘上了鬼切，我也会十分的渺小，而这样渺小的力量，在战场上究竟能换来任何选择权吗？】

「全体HMA驾驶员，请立即在机体中待命，候补驾驶员一级战斗准备，作战马上就要开始」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因为自己是其他队伍的一部分，我不敢怠慢，很快在量产机群中找到了显眼的鬼切。

「皆城雨明上尉？」

「嗯」

一名年轻的整备士官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随即立马恭敬地说道，

「长官，您的鬼切已经维护好了，但是，有一点需要提醒您一下」

没等我回答，士官便转了半个身位并伸手指向鬼切腰间的位置。

「因为这次登陆作战必须要强攻高地，因此至少要拥有Comet System的机体才能作为主力，长官您的这台鬼切虽然好像有更强的动力系统，但好像缺少了牵引绳发射装置，所以整备队给您加装了两个」

「啊，那可是好东西啊，辛苦了」

我脑海里全都是怎么在战术上使用它来防守和攻击对手，提供牵引力这种事因为Aureole System本身几近飞行的跳跃能力反倒不需要太过在意。

「不过因为是临时加装的，请不要太过依赖或者过分信任，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东西我们一般是禁止驾驶员使用的，但因为这次情况特殊，而且星月校长说了长官您的机体使用这个并不是完全为了牵引力」

听到了在意的名字，我把目光从鬼切移开，重新回到整备士身上，

「你是奈原军高毕业的吗？」

「是的，长官」

「我可能还要叫你一声学长呢，你就先别这么尊敬我了，是星织……校长，派你来的吗？」

「是的，临时调度，看了你的机体，可能直接送过来这里的整备士也没几个能维护的」

心中有暖流涌动，星织姐就像家人一样照顾我，即便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也必须要活下去。

【理由，又多了一个。】

「啊，对了，鬼切的武器，为什么……」

我指着伫立在脚手架中央的鬼切，其背后夹着一把巨大的狙击步枪，依照常理来说这个武器配置是不合理的。

「啊，这个，应该是和你们任务安排有关？我们也是昨天凌晨更换上去的」

「辛苦了……」

「哟，骑士大人的机体？」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回头便看见同样全副武装好的国见上尉。

「国见……」

我眉头一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嘲讽的话了，以三代机的性能却要执行狙击任务。

「快登上去吧，你那边的队员或者队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结果出乎我的所料，国见只是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随意地挥手离开，

「掩护就拜托你了，骑士大人」

我望着国见登上不远处的虎彻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鬼切，正面被涂料印上了一个0的数字。

「我上去了」

「长官，武运昌隆」

和整备士互相致礼后，我便进入了鬼切启动了机体，

「这里是鬼切0号，皆城雨明上尉报道」

在被调整好的队内频道报道了一句，随后迎来了几个队友关于「迟到」的奚落，不过或许是知道我这个编号原本应该担任的是队长职务，不管是这么做的人数，还是言辞的激烈程度都比我想象中的弱上很多，12人的中队纪律到底是非常重要的。

紧接着1号便让我这个副队长调整到私密通讯频道。

「皆城上尉，我是顶替你担任队长的神崎上尉，那天你受罚了，不知道清不清楚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我就直接说了吧，我们是第四登陆梯队，在前方的HMA部队战损超过百分之八十后我们才会出动，在此之前全体进行火力支援」

「了解」

「……我们的这项任务，是因为皆城上尉的关系才得到的吧？」

就在我检查装备和机体各项系统的时候，私人频道中继续响起了神崎上尉的声音。

「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原本的任务是强袭登陆，根本没有什么狙击组火力支援组，直到原来的正队长忽然被换掉，然后皆城上尉你空降进来，我又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正队长，最后才变成现在这样」

「……」

没有回答，我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星织姐的身影，想象她为我做出这件事的样子。

「不仅如何，作为受益的一方，我要对你表示感谢，皆城上尉，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卑鄙的事。不过，为了真正活下来，我认为勇气也是必不可少的，在前面的战友倒下之际，还请你的鬼切，带领我们英勇奋战吧」

「嗯，期待您作为队长的发挥，神崎上尉」

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但应该稍微年长的他说话倒是相当接地气，于是我也略带笑意的回答了他。

可惜的是。闲聊的时间并未留给我们，随着第二段警报的响起，局域通讯同步给所有驾驶员下了命令，我所在的第四登陆梯队即将登上机动平台的甲板上，即将从这个如同地下城一般宽阔深邃的船体腹部，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第二个踏上升降电梯的鬼切在转瞬即逝的黑暗中连让我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全景荧屏就被无限的白色给覆盖了。

被雪花覆盖的舰船，快要像无限大的冰块一般冻结的海水，以及无暇的岛屿。

那一瞬间，这既是纯白的世界又是冻结的世界，冰寒彻骨而又纯洁无暇的景色，仿佛谁人的时间也于此地停转了一般，而那会是永恒还是毁灭呢。

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大陆北境，我们一路向北，最终达到的十二月的北境。

「全体都做好准备！寻找掩体！」

被枪炮声从迷失中惊醒，通讯其中也传来了队长的吼声。

白茫茫的冬天对两方都是考验，考验我们能否适应这样环境下的攻坚战，同时也考验武莱军又能否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数月之久。

作为支援的梯队，在离岸边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便登上了甲板，与其它十骑队友一起占据了各角的空间，共同面朝着已经布下重重防守的永落角。

「第三，第六舰队注意，第三第，六舰队注意，目标……」

局域通讯适时响起，周围绝大部分舰船都将密密麻麻的炮管转动角度对准了永落角，打算集中火力消耗武莱军的陆地守备力量。

「队长，这么多又粗又黑的管子，可以把山都轰平了吧」

「哼，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通讯器中传来了队友有些轻浮的语调，而队长则不以为意。

随着距离愈发的靠近，开火的命令终于下达，我将鬼切能采集外部声音的通道尽可能的关闭了，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舰炮声送出了铺天盖地的光点，坠向我们即将登陆的地方，将视界的彼方为光茫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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