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留下

从绝望山脉回来之后，我便陷入了工作地狱。道路建设的人手问题，沿途需要征用的农地补偿，贸易开放产生的各种纠纷，市场活络起来之后的税收制度等等等等。

当我终于稍微闲下来的时候，春天已经过去，头顶的太阳用炽热的阳光述说着夏日的火热。

差不多该是第一批作物收割结束的时候了么。这里作为主食的作物与上辈子我见过的不太一样，虽然样子长得和小麦很像，但成熟更快，所以在冬末到秋末之间可以种植两季。常年的两季连耕让土地不堪重负，作物产量降低，所以才会造成近年来虽然一直耕种着差不多面积的土地，但农民几乎没有余量的情况。

这也是我鼓励开荒的原因之一，只要拥有足够的土地，就可以实现休耕。每年开放不同的土地给农民，休耕的土地当年只种植一季，或者干脆不种，这样才能有效保证耕地可以长期使用。这也只是开始，如果能实现化肥的大量生产，提高的粮食产量也可以减少对耕地面积的依赖，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能不能成功。

“领主大人。”

“维林么，有什么事。”

正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维林走进了办公室。

“今年第一季的收成报告出来了。”

从维林手里接过报告，我大略扫了一遍。

总产量不出所料的达到了往年的数倍，但原因是更多的农民耕作了更多的土地。毕竟因为新的土地政策，就连不少原本并不以耕地为生的人也加入到了农民的队伍里。而且改革前配发给农民们的土地面积本身就不合理，让大量劳动力闲置，一但把这些劳力完全利用起来，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就不奇怪了。

“维林，那几亩实验地的收成情况如何。”

听到我问起，维林略微有点激动。

“领主大人，按照您的指示混入矿石粉末的耕地作物产量比原来提高了接近两成！”

两成么，应该说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我本来可是做好了完全失败的准备的。虽然和现代化肥效果完全不能比，而且配方上应该还有调整的余地，但是已经可以投入实用化了。

“把这个方法推广出去吧，矿石的产量如何，农民负担得起么？”

“按照我父亲的说法，本来这种矿石本身并不专门进行开采，所以目前产量很低，但储量很大，而且开采相当容易。”

“这件事交给他去办吧，你帮我转告一下，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先去忙吧，报告我晚点再细看。”

“是。”

维林带来的报告暂时解决了我一部分担忧，至少今年的粮食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想不到你还有炼金术的才能啊。”

维林刚出去，奥米尔就跟着走了进来，似乎是在门外等了有一会了。大概是从谁那里听说了沥青的事情，加上刚才维林的报告，让他得出了以上的结论吧。

“一点点奇怪知识的应用而已，你找我什么事？”

“关于奥克蕾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蕾？她怎么了么？”

蕾因为绝望山脉的事情对奥米尔非常不满，拜他为师这件事情也是经过我的开导才点头同意的。但很快她的对抗心输给了好奇心，奥米尔的教导对她来说是非常有趣的体验。最近我也让她尽量专注于学习，侍女的工作则主要交还给了巴特。虽然一开始有点闹别扭，但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你打算把她一直藏在这里么？”

“.................”

果然迟早要面对吗。蕾是暗精灵，在异族中也属于极为特殊的那种。带来灾厄和死亡的存在，虽然是传说，但这个概念在民众的脑子里可谓根深蒂固。不光是魔族，就连其他种族，也是完全把暗精灵当做扫把星看待的。

虽然我也经常带着蕾出现在民众面前，但这是因为她跟在我身边所以才没事，毕竟没有谁愿意当面顶撞领主。

“你有什么解决方法么？”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让她回到故乡，据我所知，暗精灵的部落应该在王国西南部的森林地底。”

“她本人怎么想？”

“我问过，但她没有表态，所以我来问问你的看法。”

消除种族歧视是我的目标之一，现在兽人等一般异族还好说，对于暗精灵，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果然还是该把她送回去么？

“我会考虑的，现在就先这样吧。”

奥米尔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当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因为酷热难以合眼，就在我准备起身想找点水降降温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我床边。

瘦小的身子，齐肩的短发，这个领主馆里也就只有蕾了。

“怎么了？夜袭的话我对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不感兴趣哦。”

我坐起身，开了个玩笑。

“我想留在这里。”

“.................”

“第一次，有人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不会强迫我去杀人，让我跟在身边也不嫌弃，愿意吃我做的食物，愿意让我住在一个屋檐下，愿意教导我知识，碰到我也不会厌恶，遇见我也不会躲开，做错事会向我道歉。这些，全部都是第一次。”

蕾的眼眶里有几颗打转的泪珠，在透过窗户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孩子受到的苦难想必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才会让她在这里对我说出这番话吧。

我转过身子，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想哭就哭出来吧，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不会赶你走的。”

怀里的女孩渐渐发出啜泣的声音，许久后，似乎是哭累了，蕾在我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么。

我把她抱到床上躺好，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让一个小女孩哭成这样，看来我身为领主，身为男人，还远远未够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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