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花之疯王（二）

“不、不要！我不想死！别过来！别过呜呜呜——”

“噗嗤——”

人体最坚固部位之一的颅骨，在绝对外力的作用下如同充气过度的气球一般炸裂开来。鲜红的血液，浊白的脑浆以及粉色的脑组织，都在这股恐怖的力道之下四散飞溅开来。纵使是暂时沦陷于悲伤以致半分疯魔的大妖怪，也不由得在自己的身前撑起一道屏障，阻止这些东西沾到自己身上。

“嗯……”

看着掉落地面的无头尸体和散落了满地的污物，大妖怪轻轻皱了皱眉头，平淡地低声自语着。

“下一次，还是直接烧掉算了。”

只是，那双曾经盛满温和光芒的眼中，并不存在着丝毫的同情或是不忍。那副神情和语气，真要说起来……就好像是在玩游戏时看到了被自己杀了满地的NPC的惨状，于是开始抱怨起这游戏的血腥效果太恶心并思考着要不要去设置菜单里把这个效果关掉一样，带着某种从“玩家”的视角看来的理所应当。

然而，从“NPC”的角度来看，这种理所当然却是一种无比残酷、无比黑暗的怪异。

对立于这片修罗场中的妖之疯王来说，这番动作可能仅仅是一场随性而为的游戏。然而对于瘫软于地面的年轻警察而言，这却是一场他从未见过也从未认为自己会经历的恐怖屠杀。

之前直面过她的威压，所以早在其他警员发现不对前便被吓破了胆的他，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同僚们一起开枪。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让他恐惧地想要尖叫出声，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绷紧了全身上下的肌肉，使得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所以他没能真的发出声音，也没能从下面排放出什么东西出来。大概就是因为这些缘故，让冥华放过了他。

……不，或许只是因为他瘫软在地上，要伸手抓他的脑袋比较麻烦？又或者她只是想要一个活人能够将这场屠杀游戏记录下来流传下去？总之，要明白一个黑化者的思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无聊地晃了晃脑袋，冥华抬起头，站在原地仰望起了夜空。然而很快，她就似乎失去兴趣了一般收回了目光，在年轻警察颤抖的注视下转过身向他走来。

“啊……啊……”

“你，还不错。”

无视了他的目光，冥华施施然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的眼睛。

“并不吵闹，并不反抗。也，没有用自己的排泄物污染这片空间。所以我不杀你。”

说着，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感谢我吧。”

“是！！”

听到这句话，年轻警察一个激灵爬起身来，随即又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万谢大人不杀之恩……永世难忘——永世难忘——”

他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水泥地上，隐隐地发出哀鸣。剧烈的疼痛从膝盖骨那里袭来，但他却丝毫不敢去查看自己的伤势。因为眼前的那个怪物，依然温柔地盯着自己，没有言语。

那双隐隐带着笑意的血红色眼睛看得他心头狂颤。再也顾不得心底残存的那一丝丝尊严，他扬起自己的脑袋，随后狠狠地将它撞倒了地面上。

“咚！”

“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永世……难忘！”

“咚！”

“咚！”

眼前已是一片血色模糊。那是从自己额头上留下来的血，糊住了自己的双眼。

可他不敢停，不敢擦。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停下来的话，这个可怕的怪物会不会直接捏碎自己的脑袋——或者像对自己的队长一样，把自己烧成灰烬？

“嗯……”

因为这几次激烈的撞击，他陷入了一阵昏沉之中，动作也不由自主地稍微缓慢了一下。随后突然，他感觉到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完了。

覆盖在鲜血之下的双眼惊恐地瞪着。

那双手，那双罪恶的手，马上就要轻飘飘地发力了。马上，自己就会变成这个公园里躺着的十多具无头尸体的其中之一了……

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还是队长走运啊……他想要队长那样干净的死法啊……

“你的感谢，我收下了。”

“……哎？”

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只手似乎只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动作一样，在自己停止磕头之后便离开了。

虽然各处挂彩，但……他这个人，还算完整的活着……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心底好像涌出了一股真心实意的感谢之情……

“真是糟蹋自己呢……算了。你还能听到我的话，是吗？”

“是、是……能听得清……”

“嗯，那就好。那，我们来玩个猜谜游戏怎么样？”

“……哎？”

年轻警察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眼前的那个怪物。然而，她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着。

“我说过的吧，我不杀你的原因。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

“……”

张了张嘴，年轻警察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所幸，冥华完全没有给他纠结的时间。

“因为他们自己哦。”

“真是的，他们以为自己是洛圣都的警察吗，动不动就直接开枪打人。而且——还打坏了我中规中矩地向你的那个同事借来的手机。”

“如果不是手机坏掉的话，我也大概还要受困于普通人类的思维行动方式而想不起来，自己其实还有神识这种东西吧……”

“如果是打电话过去的话，那个老头子应该会强作镇定地跟我说，奶奶她正在手术中，肯定会没事的什么的吧……”

“但是，我能看到啊……我看到她破破烂烂的心脏，看到了她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身体……一切都晚了。所以，我有时间啦……”

“有时间陪你们玩罪犯和警探的游戏，有时间和你在这里这样子聊天，还有时间……”

顿了一下，她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呆愣住的年轻警察。

“扮演一下警察，去寻找害死了我的父亲和我奶奶的那位高官大人啊……”

对着年轻警察笑了笑，冥华站起身来，迈步走去。

看着那个怪物缓缓远去的背影，年轻警察呆愣了片刻，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再一次瘫软在地。

不同于之前的是，这一次支配了他的不是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啊对了，”

脚步一顿，冥华没有回头，只是远远地出声问道。

“之前摸着你的脑袋的时候，我的神识好像接受到了什么……脑电波？之类的东西呢……”

“你喜欢，被烧得干干净净……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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