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三）

凛冬已至，风雪如狮。

刚刚离开花海的番外，寒风便夹杂着冰霜扑面而来。虽然皆尽被冥华的淡绿色妖气屏障阻隔在外，但那样覆压天地的姿态也还是给幽香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哇——这就是冬天吗……”

平心而论，这种在后世可以被冠上“五十年一遇”之类名头程度的风雪气势还是有些恐怖的。但不知道是因为对冥华防护的信任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干脆就打心底没什么害怕的概念，小小的幽香仅仅只是好奇惊叹了一会儿，之后便渐渐失去了兴致。

“什么都看不清，一片白茫茫的，好无聊……”

“……”

眨了眨眼睛，大妖怪渐渐放慢脚步。

用脚步丈量山河，听起来还挺浪漫的。不过如果这“山河”景色并不如愿的话，哪怕被妖力托举的身体并不会疲劳，这旅途也并不会开心吧。

想了想，冥华弯下腰，双手托在小幽香的腋下，将她举了起来。

原本是想要让她坐在肩上的，没想到肩宽稍微有点不够……顿了顿，大妖怪又把小女孩放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ayaya~”

安静地等到冥华的双手离开她的上身转而压住两条短腿，小幽香懒散地向前一扑，双手交叠趴了冥华的头顶上。

“冥华，好好闻~”

“呵呵……”

伸手抚了抚扒在自己头上的那颗小脑袋，冥华站定原地，仰头望向风雪源头的那方天空。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嘛，其实早已经算不上初冬了就是。不过……”

玉指轻抬，微光闪过。也没什么浩然光景，只是那雪花慢慢地稀疏了起来。不消多时，原本帘幕一样的风雪已经消失不见。阴云尽散，一如花海之中般天光大好。之前的大雪仿佛海市蜃楼般再不可见，只剩下一袭素裹银装从地平线的那头延伸到脚下，好不华美。

“这样也不错，我是这么想的。”

“……”

看着这片忽然大变了样的白色世界，小幽香呆愣了起来。直到一阵冬风越过不知何时消失的妖力屏障原本的位置吹拂在她的脸上，小丫头才猛地回过神来。

“好漂亮……啊！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哎？”

“呵。”

跟在稍后一点地方的小月轻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雪球，随后轻轻将它往冥华这边抛了过来。

打雪仗啊喂……

心中对小月这个文艺气氛破坏者抱怨了一通，冥华脚步轻移，让那颗雪球的落点从自己的身后变成了自己头顶的小女孩。

“嘿呀！”

这种速度的物体并不能逃离小幽香的视线。兴奋地“嘿呀”一声，她看准时机，两只小手猛地在身前拍在一起，一下子接住了那颗雪球——顺便把它捏炸。

“啪。”

于是零散了的雪团飞猫一样扑在了大妖怪毫无防备的脸上。

“……”

“……”

“哈哈哈哈哈——ya！ya！小月再来！”

一下子，雪地里除了某人头上欢脱的小女孩之外，再没了其他人声。只剩下声渐低沉的萧瑟寒风，似乎在昭示着压近的一片暴风雨。

稍稍晃了晃脑袋，甩掉前额刘海上的积雪。大妖怪吊起死鱼眼，和不远处嘴角疯狂抽搐的小月对视起来。

盯——

不——这不是我的问题吧！是你非要过去接那个球的……硬要说的话没错，是小幽香的错！

无路赛！就是你的错！害我在小幽香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

那小鬼趴在你头上根本看不到的好吧！

眼神碰撞的零点几秒之间，两人便各自明了，战争不可避免——

才不要咧！怎么想都是我被单方面凌虐好吧！

一想到大妖怪身后浮现出无数的金色涟漪，里面机关枪一样自己这边发射雪球，小月就觉得自己水准线以上的山峰稍微有些酸疼……

“……幽香，下来吧，今天教你一个好玩的游戏哦。”

“啊呀？是什么呀？”

再次被托举着胳肢窝放了下来，小女孩好奇地向后仰着头，看着俯下身和她反向对视着的大妖怪。

“所谓的，打雪仗哦。嚯啦，就好像这样……”

淡定地瞥了一眼小月，止住她想趁机逃跑的势头。冥华轻笑着弯下身子，抓了一把洁白的新雪几番**，在手中化作一团**的雪团，随后一抖手，“啪”地砸在金发少女的脸上。

“你看，很简单吧。”

“哦——！”

很是兴奋地蹲下身子捏了一个小小的雪团，小幽香蹦蹦跶跶地跑到小月面前，抬头看着少女散发着“嗨呀好气啊可是又打不过真难受”这样阴沉气息的脸庞。

“小月姐姐小月姐姐！我能和你打雪仗吗？”

“……”

猛地一愣，小月看看小幽香手中松软的雪团，再看看她单纯笑着的脸庞，忽然眼泪汪汪地一把把小丫头埋在怀里。

“呜呜呜呜——幽香你真是天使啊……”

说着，还顺便剜了一眼原地扯着嘴角的冥华。

和小心眼的某人完全不一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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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雪仗也没打起来。

带着呆萌地被小月抱在怀里和死活要抱着幽香的小月，大妖怪满脸不爽地飞过大片雪地，迅速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和预想的其实也差不多，天京之地也有着隔绝恶劣天气的结界。虽然没有像花海一样把各式天气挡个完全只剩下不变的晴朗，但也没有允许那大雪把城市掩埋起来。建筑与道路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为这座城市换上了银装，却也仅此而已。

当然，这样的一座城市无论处在春夏秋冬哪一个季节的风格里都遮掩不去美感。听着身后小幽香奶声奶气的呼声，冥华轻轻舒了口气。本来就属于搞怪的不爽表情终于散去，恢复成一贯的温和微笑。

“我们先去哪里呢？是去两仪神那里，还是先在城里逛一逛？”

“随便啦。”

伸手把小幽香架回大妖怪的后颈，小月打了个哈欠，叉着腰看向天京，眼中也不禁溢出几缕惊艳。

花海的景色同样美不胜收……不过那是和这天京完全不同类型的美，不存在什么审美疲劳之类的说法。

“嗯……那，先去两仪神社吧。”

远远眺望了这座城市几眼，冥华挑了挑眉头，微微勾起嘴角。

“总觉得，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

“啊？”

也不多做解释，冥华轻轻拍了拍小幽香搭在自己胸前的两条小短腿示意她稍稍安静，随后牵起小月的手，向着两仪神社的方向飞去。

逝去之神与善人之灵居住的城市，一如大妖怪之前到来时那样安静祥和。远远的可以听到一曲悠扬的竹笛乐声，清幽而宁静，带着清淡的忧伤怀念。

时近中午，阳光却并不耀眼。虽然尽职尽责地将温暖洒下大地，却总似乎还带着一种慵懒的清冷。照在只是微凉的这城中，不由得让人心生惬意。

……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把城中心的几位已逝主神想得龌龊了。能够建起这样的一座城市，想来不会是什么即使身死也仍旧怀抱野心的极欲之人……就算曾经是，这么多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着，心态大约也已经自行升华了吧。

心中想着些有的没的，冥华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飞抵了两仪神社的上空。正巧，花之神正坐在她的繁花庭院之中，靠在藤椅上悠闲地看着书。

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大妖怪的身形很快就被两仪发现。微微一愣，温婉如水的女子抬起头，放下手中泛黄的书卷站起身来看向缓缓落在鸟居之前的冥华一行，眉眼间满是柔和。

一如几个月前初见她时一样，淡然如圣，温柔如亲。

“贵安。好久不见呢，风见。”

“好久不见，两仪。没有打招呼就跑过来叨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啊啦啦，我是欢迎之至哦。嗯……”

花之神温和地对小月点了点头。倒是在看清幽香的样貌之后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再次温和笑了起来。

“啊啦啊啦，真是可爱的女儿呢。”

“……啊。”

稍稍一顿，冥华伸手抚了抚幽香头顶软软的秀发，莫名地，没有去否定什么。

“我给你带了好茶叶哦。”

“哦呀？那不错呀……嗯，作为回礼，我请你喝酒吧~”

“我这个就是回……哎？”

话说到一半，冥华忽然愣了一下。

“酒……？不是茶吗？”

“花可以做茶，也可以入酒哦~”

轻轻一笑，花之神转身拿起自己藤椅边小桌上摆着的白瓷瓶子，自得地晃了一晃。

“其实，我对我自己酿的樱花酒，还是挺有自信的~”

啊……

这时候，大妖怪才发现，花之神的脸颊上红晕似乎有些深得异常。

原来如此，有些醉了吗。

冥华微微一笑。

在乌鲁克，啤酒、麦酒、葡萄酒可以说是深深扎根在人们生活中的东西。就算是比起酒更喜欢绿茶或者可乐一类饮品的大妖怪，时常也会喝上几杯。对于喝酒这种事情，她也早已经算不上什么初心者愣头青了。只消稍稍动动鼻子，冥华便明白这位花之神酿造的酒是怎样的极品

“唔……嘛，进神社吧。”

“嗯。”

轻轻一笑，大妖怪左手牵着小月右手牵着幽香，跟在两仪的身后走进了朴素的花之神社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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