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麻痹

“你早就计算好了？”

“迟早要说的。”

“你不否认？说点虚无缥缈的东西，骗一下我？”

“你总会猜出来的。”

“我倒希望你一辈子不说，不捅破玻璃纸，还不至于这么尴尬......我的任务全部完成了，因为这里安全了，所以就不需要我了？”

背后十分安静，就好像无人存在。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放过我两次？”

若筠在愤怒，想怒吼，想抓着她的领子质问。

不仅是因为她计划的起因那么简单，还因为她的态度。

为了这件事，红魔族牺牲了多少人，边境的军士死去了多少，多少族民现在陷入了困境，将来还会有战争，这么大的付出，那么多的牺牲，事情的核心，起因，与之付出对比起来，完全不平等，看起来就像意气之争，像是一个玩笑。

“你安排的？”

“巧合。”

“你骗人！不是你就是菲洛儿！”

“不知道。”

“谁知道？”

“菲洛儿知道。”

“怪不得菲洛儿愿意教妮娜魔法！”

笃笃...

男侍者先敲了敲门，等到门内传来了粗重的应答后，才端着盘子进了房间。

“放在桌子上。”

房间内的诡异气氛，让侍者打了个冷颤，明明房内算是比较温暖，窗外没有冷风吹来，他却感觉墙壁上像是结了一层厚重的冰霜。

将放着面包的盘子轻轻的放在圆木桌上，侍者好奇的看了看房内的客人，一个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另一个坐在床上，神情平静翻书的女孩。

很是和谐平静的场面，他却感觉到了两者间的鸿沟，明明之前上楼的时候她们两个关系看起来很要好，这是吵架了？

侍者想着，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门咔嚓关上，若筠飞扑到了朱莉安娜身上，揪着衣领。

“我不管你为了这种事愿意付出多少，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工具的一部分，我做不到！

你会复活她们！你会给她们的家人带来最好的生活！可你错了！她们不是为了追求这些而心甘情愿去做！她们是相信你！你现在的做法是在践踏他们真诚的感情！

吉安娜一直蒙在鼓里，她是为了我牺牲的！哪怕她能复活，但是她对我付诸的感情是真实！没有任何疑惑，为了我！我怕死，但我更怕无法回报！

无论你做什么，这些人都无条件的相信你！你就这么回应他们的忠诚？！把他们蒙在鼓里！就为了完成你这样‘伟大’的梦想？！

有些人可以复活，有些人永远的死去了！你究竟把他们当成了什么？！你说啊！”

多冰冷啊，只是为了将母亲的画像挂着城堡里，让世人都知道，这是自己的母亲，就要族人做出这种牺牲。

朱莉安娜拍开了若筠的手掌，身体重重的落在床上，仰视着她。

“突然有一天，我成为了第二阶级，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父王死了。

为什么死？我看遍了他的日记，找到了那个地下室，得出的结论让我迷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父王死了，他死了...

我能做到什么？我甚至没办法复活他。”

说这话的时候，朱莉安娜显得很平静，音调没有任何起伏，但却透露出一股绝望。

毫无征兆的得知亲人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他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愿意跟其他种族一起生活有错吗？愿意获取更多的知识有错吗？

祂们想要永生，你触碰到祂们的底线，觉得错了，你就是错了。

我们只是一群被圈养的野兽，永远无法走出圈外，不能多，只能少，少一个对祂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生死都掌握在祂们手上。”

“你这样做，跟祂们没有任何区别！”

“那你呢？谁恳求你拯救他们了？谁恳求你让他们获得平等的世界了？你同样的自私，自以为是，没有过问别人的想法，你的计划一样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你怎么知道他们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换来平等？

就凭你看见的那些苦难？”

“...我没办法一个个去过问，可我知道！有很多人愿意跟其他种族一起生活！就像朵拉一样！”

朱莉安娜笑了，眯着眼睛。

“你跟我，跟祂们有区别吗？就为了一件事，代替了其他人的想法，自顾自的下定义，沉浸在自我陶醉的伟大中。”

“可是至少...”

不是你那样的小事，这句话若筠说不出口。

父亲的死是小事吗？

母亲在族人中的地位与正名的想法，对于朱莉安娜来同样重要，尤其是在祂们的压迫下。

她也很难过，并感到愤怒，不甘心。

一件事的大小，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是不同的，对于一个乞丐，一个铜币就能让他多活一天，而对于一个贵族，那是可以随便丢弃的零钱。

让母亲莉莉娜的画像挂在城堡里，对于祂们来说明明是件小事，对于多恩跟朱莉安娜来说也是小事，但因为祂们的利益，这样的小事却无法做到。

明明是件小事，祂们却不答应，自己的父亲因为这种本应该如此的小事，而付出了代价。

朱莉安娜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凭什么？为什么？

一切汹涌的感情都藏着心里，若筠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那种惊涛骇浪，不愿意被束缚，却没有选择。

所以她做出了选择，对抗到底，哪怕起因再简单，原因再微末，她也不想后退。

“你的动机在哪里？我为了完成父亲的想法，和我自己的想法而做，你为了自私的想法，觉得各族应该和平的生活在一起，从而延伸到改变别人的想法，实现目的。

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我们的仇恨也是相同的。”

“对不起...”若筠低声说着，她已经完全了解了朱莉安娜的想法，就像她说的一样，至少目标是相同的。

朱莉安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挣扎着坐了起来，与若筠对视。

“每个人都遵从着自己的欲望而行动，大小对错都是无趣的定义，这才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你。

善人无私的付出，也是为了内心的善，而不是毫无理由的去做。

无论做什么，得到了什么结果，思考的过程是什么，无论是遵从本心，还是为了获得客观的利益，最终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绝对无私的人...真正无私的人...根本不是人...”

若筠代替朱莉安娜下了结论，她本来觉得，朱莉安娜为了这种小事，而选择牺牲那么多人，是一种疯狂的想法。

但是在了解朱莉安娜的内心后，她发现，其实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朱莉安娜面对的情况有多么的绝望。

父亲的死，母亲的名分，自身身为困兽的痛苦，全部无法改变，一堵跨不过去的高墙，化为黑暗，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令她迷惑，令她恐惧不安。

对于朱莉安娜来说，这些事混杂在一起，已经是一件大事，足以让她想尽办法去解决。

自己要做的事，难道就比得上朱莉安娜吗，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是假的，是一种自我安慰，自己的做法难道就受得起推敲吗，还不是源于不甘心与恐惧。

智慧生物是种感情非常复杂的生物。

若筠再次理解了菲洛儿说过的话，看着朱莉安娜那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脸，让她不由自主的抱了上去，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驱散了那些不坚定与迷茫。

不做出牺牲，就能迎来的美好明天是不存在的。

朱莉安娜就像一桩木头，任由她抱着，一动不动。

若筠也不知道究竟是朱莉安娜在安慰自己，还是自己在安慰朱莉安娜。

......

就这样一直抱着，过了许久，直到月光从窗台洒落，房内笼罩了一片白纱，朱莉安娜才动了动。

“放开。”

“不。”若筠抱得更紧了，甚至把双腿都夹在她身上。“我不会离开你，你别想赶我走！”

“我腿麻了。”

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若筠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朱莉安娜，坐在床角，默默的看着她揉大腿，自己也揉了揉屁股。

“祂靠荣誉捆绑了众多兽人，让他们拼尽一生追求这种人生价值，从而忽略其他东西。”

房内很安静，若筠突兀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使得他们不再向往外面的世界，不想离开家园，形成一个自我满足的圈子。”

朱莉安娜还是没说话，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只有把话全部说清楚，相互理解...感情才能更进一步...”

若筠垂头低声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却无法看出什么来。

“既然你认可我的做法，不想离开，那就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虽然这些事情我自己就能做到...”朱莉安娜放缓了自己的动作，顿了顿，“但我目前需要一个可靠的手下。”

“不！我们是平等的！是好朋友！”

若筠笑着，想掌控双手要再抱抱朱莉安娜，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我先去找他了！”

急促的说着，她一溜烟飞出了窗外，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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