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睁眼

感受着夜晚的善意，凡世的妖魔们，吼出了欣喜欲狂的咆哮。或因浩瀚国运，或因正道威压，往日里，不敢稍有逾越的精鬼，颤巍而坚定的，向外走去。

头生独角的江蟒，翻涌起淤积的泥沙，百里风雷隐隐相伴；牛犊大小的月狼，在山巅高傲的吟唱，如矗立雪原的王；古老的坟头，燃着幽诡的活；代表死亡的峡谷里，传来悠悠龙吟......

它们兴奋！它们狂野！它们更是无所畏惧！

求邪修魔，所欲所求，就是一个自在！

却因世事变化，天道威压。它们不敢动，也不能动！恣意妄为的妖魔们，被套上了锁，扣上了枷。就像......狗一样！

在这片无垠的暗里，它们闻到了，自由的芬芳！无所顾忌的狂妄！

但高远的天阙里，传来了冥府帝王的高声：【星查】

夜，亮了。

无数的繁星，点缀了黑夜的浪漫。

仰望天空，夜平静的像深海，泛不起半数波澜。琐碎的星辉，闪烁在天上，如引路的明灯。

澄澈如水的光，映出了心底的模样。狂妄的妖魔们，在熠熠星光下，感到了不安。

【我是繁星与指引的观察者--戈雅。】

【我是游猎星--都安。】

银发银瞳的少女，双手捧起，唱响着高妙圣洁的歌。

鹰视狼顾的男子，细眯起独眼，冷酷的宣言。

【星光是指引灵魂的明灯，照耀罪恶的镜子。

我宣誓：我将成为明星的督查者，星光会指明罪恶的方向】

【弓箭是杀戮的兵器，亦是公正的决心。

我宣誓：我将维护黑夜的秩序，猎杀罪恶的阴灵。】

音随语落，众生相伴的神言，方一停歇，天地便作出了回应。

无数的星辰，点连成线，线织成了网。亿万万的星光，照耀了，山河的每一寸土地。

一盏流光溢彩的宝灯，一把古朴染血的弓箭。悬停于天。

方得自由的阴邪妖鬼们，于冥冥中，感知到了，在虚渺的苍穹上，多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

......

“吼--”阴狮王摇晃起脑袋，方才脖子处，那针刺一般的感觉，让它很有些不适。蓬松的黑鬃，升腾起幽冷的鬼气，遮掩了大半身躯后，那道窥视感才渐渐减弱。

狮王看着星夜长空，感受着弥漫天际的神性，语气有些不愉“你们这计划，事先可没说，还有星网这部分。”

“管这么多干什么？”卡迦娜捋起长发，清冷的神情里，透着藏不住的喜悦。而喜悦里，渗着孤高的嘲讽：“不过是一群，身不由己的狗杂种。让它们出来逛逛，已经是莫大的仁慈。栓条链子，有什么不对？”

“不要加上‘狗’字！”三头环冥犬低哮了一声，这种对自己种族，很有歧视意义的词语，让它很有些不爽：“我们不是这方世界的生灵，管他们死活？”

邪龙和鬼僧，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或昏黄如毒，或空洞如虚的眼神，尽数钉在了向解难的身上。

虎死威犹在，龙潜气自留。

而这位少年剑仙的气格，又岂是龙虎可比？

青金剑客所化的儒袍，已被秽杂不堪的锈色，侵染了近七成左右。

远处悠远的虚无里，诸神还在唱响着宣言，史诗般壮丽，震撼了屈服于天威的凡灵。

千百的日月游神，化为擎起夜幕的亭柱；黄河涛头，链接往生的门扉，在星光的闪烁下，缓缓洞开。

绝美的歌神，吟唱着引渡的歌谣；梳理命运的老人，搭连起夜幕下的彼方......

一位又一位的神，好似放下了心中私念，圣洁而慈祥的，构造着新的秩序。完善起，往日生灵轮回的流转。

随着一项又一项的补充，‘天’默许下的新规，逐渐填补完自己的漏洞。

剩下的......便是祭祀了......

可曾听闻‘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一句？

礼有五经，莫重于祭，是以事神致福。每逢大事，必有祭祀仪典，祷告仙神。

于凡俗而言，无论是天地鬼神，还是先祖英灵。所思所求，便只是落得一处心安。

或祈福亲友顺遂，或遥想来年收成。成则欣喜，败也不会过多奢求。

而在场的神魔，自然是不用自己膜拜自己。但是‘天’，却是不能不重视，甚至是敬畏的对象。

重定阴阳，再造轮回。是从‘天’那里，多谋求些许的好处。就算这些好处，只是它指缝间露出的灰尘砂砾。

但你不能得的心安理得，用的安心如意。

就像你求人办事，不能不备些烟酒好礼，并说些客套语气。

其实说白了，这与其说是祭祀，不如说是‘交易’。一个拿别人，成全自己的交易。

而且......

“而且，我们也没想到，竟然有蠢货，自己送上门来。”卡迦娜微弯起眉眼，盈盈嬉笑的瞳眸里，显露着刀锋般的锐利。

她看着垂首闭目，引颈待戮的剑仙，语言里的轻蔑，再也隐藏不住。毕竟，事已成大半，区区砧上鱼肉，又有何力回天？

“那个淤泥怪物，不过是重定阴阳后，捕杀妖鬼的傀儡罢了。不过是误杀了凡间蝼蚁，不想，竟然将你惹来？

祭天之礼，早已备好。本与你向解难无关。”

说到此处，女神笑了，沐春三月的温和，绽放在她的脸上。但话语，却透着冬夜的冰寒：“为了你心中，那可怜又可笑的道义。为了一个，弱小的不能在弱小的鬼魂。

你竟然拖着重伤之躯，不知死活的跳了进来？既然你求死，那你便和另一个祭品，去死好了！”

年少的剑仙，还是无知无觉的沉默着，白衣儒袍，已经是满身污秽，只余下领口处，还有那可怜兮兮的，一点白色。

在场的神魔们，都清楚，待白袍尽染之时，便是剑仙身死之刻。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冥府

转轮王看着悬停天地间的一把把神器，喜怒不以颜色的他，也不禁有些呼吸急促。

谋划了千年的大世，终于要开始了！而且，是在自己手上！

如此功德，如此威望，对于任何野心家而言，不亚于最甜美的蜂蜜。

本来，供奉的祭品，要加上沾染佛道气运的黄聪和韩宣琪。却不想，在最后最后的关口，竟然来了个剑仙？

这是什么？天命昭昭！

只等事成，我便是称尊成圣！此方天地，再也不是束缚！

然后，在弥漫的神识里，在所有妖、鬼、道、仙、佛...眼中。他缓缓的踱步，走上了祭祀天地的祭坛。

【吾乃黄泉冥君，转轮王。今在此，重定阴阳，完全天道。

在此，吾等以一魂一人为祭，望天道应允！】

语毕，磅礴浩瀚的伟力，又一次的出现。但在场诸人，但能感知到，那隐隐传来的喜悦。

听见了‘天’的催促，转轮王哑然一笑。

一抹倩魂，出现在了祭坛上。一道缥缈悠悠的韵味，在肃穆的祭坛上，缓缓的飘荡开来。

生命的余韵，像抚动了水面的波痕，掠过了四周森严的阵法。一见，若绿影婆娑，生机盎然之林木；一见，若空山鸟鸣，鱼游潜低之生机。

整个黄泉，道听到了‘韵律’的奏响。

所有的神，所有的魔，在同一刻，急促了呼吸。

因为，这是韵，诸天万界里，最宝贵的韵律：道韵！

得之，可掌一方星域的道韵！是通天的道途！是俯瞰众生的凭依！

冥冥间的伟力，荡漾起欣喜，说明‘天’很满意。

当幽幽的倩影，收敛起让神痴狂的余韵时，她脆弱的身影，像一触即破的泡沫，虚渺不定间，只知道，她银发紫瞳，白裙悠悠。

同她一起显露的，还有一道，细微的不能在细微的剑意，就如藏匿于乌云后的月。

也是在这一刻，本无生路的剑仙，睁开了眼。他静静的，看向了那沉睡的影，嘴唇微颤：“陆...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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