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战争

长眠与死，到底有什么不同？这是巴斯蒂妮亚时常询问自己的问题，她看到了自己凄厉的结局，却无法改变。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她觉醒了一种病症，世人将其成为莎琳娜综合症。虽然她并不是那个姓氏，可的确染上了这东西。从那天起她的世界就变了。

无形的阴影游荡在她的四周，那些条状物带着寒意，在黑暗中发出嗦嗦的声音，她能操纵那些奇怪的触手从阴影中爬出来，攻击她想要攻击的人。于此同时她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只是看到，却无法改变。她看到了自己的玻璃水杯即将掉落在地上，在那之后她想要保护那个玻璃物体，尝试接住，也尝试把它放在柜子里。那一天她觉得如释重负，觉得未来会一帆风顺，她可以提前对自己预料之外的事情做出反应。

可是未来并没有到来，她只要做出违背命运的事情，就会回溯到上一刻。然后那个水杯依旧摆在桌脚，摇摇欲坠。

命运具有相当程度的残忍。至此之后她能看到的未来越来越长，只要一闭眼，未来的事就缓缓浮至眼前，她必须照做那些事情，不然就会回到时间线的分歧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将死去。她看到了自己死去的未来，就在几年之后。

钟楼的指针不断转动，那是她生命的倒计时。她喜欢登上塔楼，从灯塔向远方看去，然后纵身跃下。仿佛一直在死的边缘擦过就能缓解恐惧，对即将到来死亡感到平和。

整个世界都是这样无聊的，只能照做那些剧本上的事情才会发展下去。

我想反抗，我想掐住命运的咽喉，把它——摁死在摇篮中。可是我做不到，因为就连这一环也写在未来的命运里。她看到那些普通人，他们并没有过完自己的一生，那一生只有不断地重复劳作，只有不断地受尽苦难折磨，马上的饥荒中他们就会像麦田一样倒下，可他们依然能够抬起头，对着麦田挥洒汗水。愚蠢中带着笑意和他们的幸福。

我是奴隶，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被自由的想法掐住了咽喉。

巴斯蒂妮亚抱着头在砖石堆里，她被塞拉一拳打飞，却全无怒意和泄气的感觉，她躺在那里看着天空，直到天上的云彩从这头飘到那头。

塞拉在等她站起来，可是似乎没有必要了。她没有一点点的勇气和反应，只是单纯躺在那里。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巴斯蒂妮亚爬起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还站起来做什么？”塞拉回头看着灰头土脸的巴斯蒂妮亚。

“我必须跟随你。”

“那你就努力吧。”她背朝巴斯蒂妮亚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就要离开了，她没有目的，但是去哪儿都好，不愿意待在这里。其实她挺想问巴斯蒂妮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和那家伙沟通实在是让人难受。

那家伙就这样哒哒哒的跑了上来，简直是踩了牛皮糖。

“你要跟我走到什么时候？”

“直到半年之后。旋律之神将我打倒。”巴斯蒂妮亚回答。

“你要反抗么？”塞拉脑袋乱成一团。既然你能知道这些那你就快逃啊，为什么窝在这里跟着我。我现在自身难保，唯一一个同伴还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反抗。有用吗？”巴斯蒂妮亚反问。“我只要一违背命运的指引，就会回到分歧点，永远到不了明天。”

“那就不到明天了，你现在离开，过与众不同的每一天！”塞拉一副生活简单又快乐的样子。

“还要活多久？”巴斯蒂妮亚歪头。“我已经因为违抗命运，活了……很久很久了。可我只感到恐惧，因为我对佩兰的恨意会随着时间而衰减，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你最有希望杀死他的人……因为你是月神，亦是造物主的意志。我想为你铺平道路。”

“执拗的像头牛，如果你有来世希望有人给你装一对牛角。”塞拉叹了叹气，她对着那蓝发的女孩指指点点。“不过能看到未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你想跟着我，就跟来吧……我朋友不多，脾气也不好，你不在意这些就行。”

“如果有来世……吗？”巴斯蒂妮亚重复了一下。“那我一定会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吧。”

“是吗？信念，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是如此乏味。”塞拉摊手。“猜一下接下来的未来我会去哪儿。”

“会去魔法学院。”巴斯蒂妮亚回答。不偏不倚正避开塞拉心里想的。

“猜都能猜歪来！我想的是要去——只要是除了魔法学院，任何一个地方都行。”塞拉突然怀疑起巴斯蒂妮亚的力量是不是真的。

说完她顺着道路走，一路蹦蹦跶跶，然后突然停住，心里默念着真是见鬼了。她只是乱走一通，并不认识路，没想到直接一头走到魔法学院的大门上。

“说的……没错吧？”巴斯蒂妮亚指了指那个大门。

大门是红木的，五六米高，写有学院的名称。两侧插满鸟类的羽毛，延伸过去的墙面全是开花的藤蔓。看门的男人正在打包他的被子，好像正要离开。

寒风萧萧瑟瑟，那个人提着扫把，把包裹背到背上。

“新生吗？”那人看向巴斯蒂妮亚和塞拉，问了一句。“别来了，学院都跑完啦。”

“那你现在赶着跑是为什么？”塞拉看着这匆匆忙忙的家伙问。

“要打仗了。”那个门卫梆的一声把大门狠狠地砸关了，他的语气透着一丝遗憾，仿佛要和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做诀别，然后又重复。“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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