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有人在唱性空山

二组组长叛逃了。

整座实验室陷入了轰动。

谁都知道，研究所接下来的核心必将放在转基因上，而转基因的关键，现在居然背弃了大家。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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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舒心善时隔两年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阳光和绿叶。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偶尔会有一只狐狸（也可能是猫）从树丛穿过，留下一抹黄白相间的虚影。

“咳咳……”

舒心善咳嗽两声，担忧地回头看了几眼，确认安全才继续向前。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外界的自然光让他的双眼有些不适应。他佝偻着身躯，尽量不把自己暴露在草丛之上。

这是神的考验吗？

舒心善一次次地问。

可他只能一次次继续前进。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要逃。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那里已经不是属于他指点江山的战场，而是一群磨刀霍霍的猎人。而他舒心善，也从一个将军，沦为一只猎物。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感冒了。

明明做足了隔离措施，但B001的那管感冒病毒仍像附骨之疽一样缠上了自己。舒心善终于明白，根本没有东西能够阻挡这种病毒。

而自己，也只能逃走。

舒心善太了解柳夏生了。

这个实验是他的全部。自己留下来毫无活路。

逃。

这是感染的第三天了。

尽管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不接触其他生物，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其他性状。

眼睛，变成了竖瞳，也不知道是猫的基因还是狐狸的基因。耳朵已经开始萎缩，估计要长出猫耳。脸上很痒，似乎在长毛，只要一挠，就是一撮白毛。指甲和牙齿都在变长变尖。

幸运的是，感染期只有三天，性状不会再增加了。

舒心善不知道神还会不会保佑一只猫人。

也许因为变得像猫，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蝴蝶飞舞，白云飘动。

神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可真美啊……

但有人打断了舒心善欣赏这份美。

“停下来吧，心善。”

来人是柳夏生，只身一人。

柳夏生和舒心善面对面站着，一时间却沉默了下来。

“我都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

“但你还是会抓我回去研究，对么？”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你对遥远也说过吧？对嫂子也说过吧？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啊。”

“心善，老师曾说过你输在心善，但在我看来，你其实输在心不诚。”

“心……不诚？”

“你到底相信科学，还是相信神学？”柳夏生一字一句地质问。

“你到底是为人而生，还是为神而生？

“你到底在畏惧人的渺小，还是畏惧神的伟大？

“你一直在徘徊不定，所以你输了。”

“我输了，那你呢？你真的会赢吗？”

“我会的。”

“如果我死了，不要拿我的尸体去研究，火化了吧，可以吗？”

“……”

柳夏生刚开口，舒心善猛地冲向柳夏生，举起右手的利爪，抓向他的脖子。

砰。

舒心善在等柳夏生的破绽，柳夏生就给他一个。谁在敷衍谁，谁在欺骗谁，舒心善到死都不知道。

一个善良的人，当他不再善良时，也许就已经输了。濒死的舒心善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真蓝啊，他心想。

舒心善倒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对竖瞳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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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重组了，重新分成了基因数据组、胚胎实验组和遗传研究组。

舒心善的尸体被大卸八块，每个小组都要拿去研究。

这一次由柳夏生主导的转基因实验，进展顺利。

根据感冒病毒，指向性的感染性状，柳夏生创造出了新的病毒，稳定，安全，可靠，有效。他将这种病毒称为“精灵”。

他相信，如果让所有人接种改造，人类社会将会迎来新的飞跃！

这种病毒会使人的眼睛具备夜视、远视能力，耳朵以变长为代价变得极为灵敏，外貌能经过基因筛选变得精致，身体强健而修长，即使在杂乱无章的树林中奔跑也毫不费力。

而就在实验室潜心研究的这三个月里，世界乱成了一团。

世界性的流行性感冒开始蔓延。

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人们开始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

有些人变得像猫狗，有些人变得像牛羊，有些人长出了鱼鳍，有些人生出了翅膀。

乱了。

全乱了。

有人借机为非作歹，有人干脆散尽家财。医院一筹莫展，政府焦头烂额。

当人们回过头追本溯源，却发现一切都源于柳夏生的那家小实验室。

柳夏生一夜之间变成了千夫所指。

当他拿着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新病毒想要推广，却发现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陆续有研究人员叛逃。

阻止了一个，阻止了两个。

剩下的，全跑了。

柳夏生变成了孤家寡人。

上面也切断了研究资金。

实验室连开灯的电都不够了。

黑漆漆的，就像柳夏生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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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夏生拿着一个小型保险箱，来到实验室不远处的小山丘。

山丘不高，站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到。

但这里有舒心善的坟墓。

当然，只是空坟，尸体早就被各种切片研究了。

“没想到，我也输了啊。”

柳夏生感叹道。

“明明我的心是诚恳的，明明我为了研究什么都抛弃了，明明我的理论是对的。”

“为什么我也失败了？”

“明明我还有着第一手资料，明明我还可以研究疫苗，明明我已经发明了精灵病毒。”

“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心善，你说，为什么啊？如果你的神真的存在，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柳夏生从小保险箱拿出一管试管，里面的液体是清澈晶莹的浅绿色，很是漂亮。

“可能，我们都错了。”

“人根本没有资格像人一样活着。”

一边说，柳夏生一边将试管里的液体倒在坟墓前。一条小蛇从液体上爬过，抬头看看那个孤独的人影，转而蜿蜒离去。

夕阳西下。

柳夏生忽然唱起一阵严肃的旋律。

国歌。

唱完之后，他又立马转向另一首曲子。

边哼边唱。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惜别伤离临请饮清酒三两三……

一两祝你手边多银财……

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

这个被后世称为混乱之源的魔王，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着，坐在一个无字碑空坟前，一首歌接着一首歌，唱到了声嘶力竭。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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