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无所有的人

那一晚上他不知道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嘲讽过他，别的宿舍散场的时候最多嘲笑两句，但本宿舍的就很过分了，趁警察走开以后，集体起哄。有的人对他扔鞋子，扔杂物，最过分的是有个扔水壶的把他的脑袋砸出了血。直到黑狗朝他们大吼引来了警察，差点打了起来，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说实话，有一瞬间他很希望离开这里，去别避难所另谋生计，但看到黑狗极力维护他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只好咬紧牙关，两眼一闭，充耳不闻，就这样硬撑了过去。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欺凌的举动仍未停止。除了大半个宿舍的恶意眼神外，那个有纹身的强壮男子，在集体出门的时候，故意用肩膀撞了杨毅。瘦弱的他显然不是纹身男的对手，整个人几乎被撞倒在地。黑狗见状当即抡起拳头发狠，纹身男空有一副狠相，仓促应战不过便喊了警察，事情在闹大之前得到遏制，两个人都受到了处分。不过万幸的是，黑狗并不是恶意挑事，所以没有被送去监牢。

类似的挑衅不会在两三天内结束，杨毅跟黑狗在宿舍里已经成为了明显的排斥对象，要知道这群人可不是什么三好学生，而是一群潜在的强盗，盗贼与恶霸，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抓住挑事。可以想象，跟这样的人同住一间宿舍，未来他们俩的日子是绝对不好过了。

就这样，在宿舍欺凌事件告一段落以后，所有人都到广场中开了一场简单的集会。今天是正式干活的日子，官员再次强调了工作的要点，告知所有人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获得双倍的食物补给，为了调动他们的工作热情，第一次领早餐就给所有人发放了双倍早餐。杨毅吃起了未来的食物——压缩罐头，一种味道鲜美，口感丰富的肉菜混合物，让他感叹未来条件虽然艰苦，但该有的伙食还是没有落下的。

随后就是正式的工作时间了，分配给这批难民的工作是协助避难所搬运石料。杨毅等人来到避难所外壁，有一个几十层楼高的大家伙在挖掘石头，看来避难所就是用它来拓展空间。

一框框石头随着传送带被运至脚下，在碎石机的碾压下变成石头，整套流程不需要人力介入。但当碎石需要搬运的时候，却是由工人们使用两千年前就有的工具——手推车来运走，高精尖无人机只是在半空中漂浮着，并没有加入到搬运大军来。

看来即便是六百年后的高科技，也没有夸张到所有事情都交给机械来处理。更何况人类被逼到地底下以后，原有的工业体系早已崩溃，高科技的东西维护起来非常困难，已经沦为了消耗品，坏一个少一个。就算避难所再怎么开垦，恐怕也无法阻止这种损耗的势头。

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回到地面，只怕再过个几十年，先进的设备会逐渐损毁。就算人类能挺过二十年灭亡的预言，如何在地底下维持住氧气，食物供给，以及社会稳定，又会是一大棘手问题。

只可惜这里没人支持他，光凭杨毅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一想到这里，杨毅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工头见他心不在焉，便朝他怒骂了起来。黑狗注意到这一幕，原本还推着车跑在他前头，便放慢了速度贴了过来。

“大哥，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干活吧。等我们干得比他们好，晋升的时候，再回去报仇也不迟。”

“呵呵，你都看到我这样子了，还叫我大哥？”

“没错，认你做大哥是我自愿的。因为……我觉得你，属于有本事的那种人。”

杨毅看着诚恳的黑狗，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与他只是一饭之恩，他却肯为了兄弟不惜与他人翻脸。在这样的末世，能有如此义气，着实令杨毅感到心头一暖。

不过黑狗还没说完，纹身男和几个死党推着车追了上来。他们不怀好意地朝杨毅口头挑衅，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哈哈！丧家蠢狗，还不滚啊？”

杨毅担心黑狗会再一次起冲突，不过意外的是，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大哥你看，这种人就是没本事的人。装腔作势，只会吓唬人。”

纹身男显然不好受，但有武警持枪维持秩序，他也只好嘴上发狠。

“我警告你们不要太嚣张，老子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们。”

“哦？一百种方法？在哪？”

纹身男被黑狗呛了以后，自知打不过他，骂骂咧咧地讲了几句粗话就走了。杨毅看他吃瘪的样子，有点明白黑狗的话了。

“大哥，你敢作敢当，不逃避，就是有本事的人。”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

“以后会有的。”

黑狗加快脚步，追上了其他队伍。

“快点干活吧！我先走了！”

黑狗就这样先走一步，不过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觉得大哥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句话只在他心里重复了一遍，杨毅自然没法听见。不过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废话，就算黑狗不说，杨毅也感觉到了他的意思。

没错。正因为和当代人思维迥异，才给了他另一条审视的眼光。虽然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但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现状是不会自动变好的。想改变这一切，他需要一个契机。

幸运的是，这个契机没让他等太久，那位绑着火红色高马尾的女孩，在不易察觉的地方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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