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传道与解其惑

什么是未知，超越了已知的内容就是未知；什么是科学，通过拓展已知的范围，来探索未知领域的行为就是科学；什么是魔法，在已知的范围内运用未知的力量，这就是魔法。

——某魔女的笔记

梅涅瑟丝把手上的羽毛笔放回墨水之中，等到笔管吸收了墨水之后继续在纸张上书写着。在她的右手边，放着的是魔法各科的研究典籍原本。

而在她的左手边摆放的是之前在杜比尔那边购得的、印有无法辨识的奇特文字的那本书，在别人的眼中，那些文字也许就像是小孩子信手涂鸦的结果，然而不论在什么时代，通过奇特的形状、符号将信息尽可能长久地保留下来的行为都是存在的。单单从这点来看，这份文献很有可能是来自于更加久远的年代。

东方的造纸技术应该是在大约两百多年前才传播到这里，如果是再往前一段时间的文献，应该是记录在羊皮纸或者莎草纸上更加合理；如果更加久远的话，应该是记录在石板上才对。不过就目前能够读懂的部分来看，这本书所记载的内容并没有造假的可能，这也就是说，手上的这份文献应该只是复制品，并不是原品。

梅涅瑟丝解读完当前章节的最后一段，放下手中的笔，向后靠在椅子上，用手按揉着鼻梁骨，缓解双眼的疲劳；她的双眉向下微微皱着，多半不是因为古籍难以读懂，而是对自己手上的并非是原品感到不满吧。

她并不讨厌那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在东方的典籍里面有记载：“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正是因为存在着尚且不足的部分，才有继续前进的可能性，若是某个事物已经发展到了顶点，那么下面它肯定会衰败下去，这点也是梅涅瑟丝所相信的地方。

“老师。”身后传来敲门声，那个孩子的声音从门缝间挤进来，“这里有些地方我有点不懂，想来问一下。”

梅涅瑟丝看了看面前的纸张，估计墨水已经干了，便将纸折叠，夹在了书籍正在解读的地方后，把书放在了右手边的书堆上。

“曾经有个东方文人这么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既然我是你的老师，那么自然得帮你解决困惑。”梅涅瑟丝这么说着，打开了门。

艾博纳穿着之前在集市买的衣服，双手捧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淡红色的液体，这么看来他之前应该是在照着教材内容在练习药剂的配置内容。双手的袖子都被他卷起到了手肘的位置，估计是不希望配置过程中溅出的液体弄脏自己的新衣服才这么做的。

“这个是我刚刚按照书上的内容自己做的，但是颜色和最后记载的不一样。本来以为是某个过程做错了，可是又做了一次结果还是这样。”艾博纳一边解释道，一边把玻璃瓶递过去。

梅涅瑟丝接过玻璃瓶，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瓶中的液体，然后又对着瓶口问了问气味，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你这个配置的是什么？闻上去感觉像是增强剂？”

艾博纳点了点头，做出肯定的答复。

梅涅瑟丝记得在《基础魔药学》中，增强剂是一种用于强化其他药剂的效果的魔药，按理应该是在整本书接近结束的部分，作为一种辅助性的药剂介绍给学徒。从集市回来算起，顶多也就是一周而已，虽然前几天他也来问过一些问题，在有人辅导和专注于一门科目学习的前提下，快速入门并非不可能，但即使如此，他的学习速度也已经超过其他的魔法学徒。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担心。

因为之前太过专注于解读那本书了，没有注意到隐藏在艾博纳的问题中学习进度的变化，这点确实是她的不对。梅涅瑟丝在心里一边反思着自己的大意，一边走出房间，锁上了房门。

“走吧，小白鼠，这回我们分别做一份，这样应该能找出问题。”

【配药室内】

因为增强剂这种辅助型药剂在那些黑市里面的魔法商铺内都可以购得，所以梅涅瑟丝很少亲自制作这个药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彻底忘记了这种药剂的制作方法。即使已经是第三次配置，艾博纳仍然是照着书上的内容一步一步地进行，而梅涅瑟丝则是在简单地看了两眼后就直接放弃了书本，轻车熟路地开始制作。

半个小时都不到，梅涅瑟丝就已经做好了一份增强剂，装在坩埚里面的黪绿色药剂散发出微弱的清香，黪绿色的来源应该是原料中火蜥蜴的血；而艾博纳还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将药剂装瓶后，梅涅瑟丝从手边拿出一个沙漏，放在自己的药剂附近开始计时。在计时的同时，梅涅瑟丝看着桌上摆放的其他玻璃瓶，每一个玻璃瓶上都贴着标签，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生发剂”、“镇定剂”还有“止血药”诸如此类，药剂从左到右的摆放顺序恰好是《基础魔药学》中提到它们的顺序。

也许应该先停止关于魔药的教学，先让他练习一下如何写出工整的字。看着标签上面写的字，梅涅瑟丝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不过这件事也许并不着急，毕竟自己当初在学习魔法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注重这个。在她的记忆中，当时的魔法并不是以文字的形式传播，而是由专门的老师在课堂上进行传授；那时书本所记录的往往都是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内容。

若不是因为国家把魔法视为异端，现在应该还是在使用这种方法教学。

也恰恰是因为这点，那些学者为了不让自己所研究的内容湮灭于世，便决定将那些从脑中转移到纸上——这也是黑市里出现那么多的魔法书的原因之一。不过，因为黑市中的魔法书被标以高价，导致不少唯利是图者伪造魔法书然后拿到黑市上卖。虽然有眼力的能够一下子就认出来，但是对于仍然在学习的那些人来说，伪造的内容显然只会把他们引导向错误的方向。

从这点来看，他们的逐利行为虽然给他们自身带来了便利，但是却给他人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损人利己的行为也许是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一大弊端也说不定。

换个方向，其实视魔法为异端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排除异己、维护这个国家贵族的领导地位吧？

梅涅瑟丝用右手按揉着鼻梁两侧，让自己不要再思考这个方面的问题。这种方法是她从东方的书籍上看来的，据说能够缓解眼部疲劳。

“太慢了，小白鼠。”在沙漏里面的沙子全部流到下层后，梅涅瑟丝叹了口气，这样说道，“停下来吧，我已经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现在你继续下去也没办法得到增强剂了。”

艾博纳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配制着药剂，至少要把这份药剂做完，这样的话好歹也算是交卷了——他可能是这么想的。

“行了，别继续了，你这样子很容易一错再错。”梅涅瑟丝抓住艾博纳的手，停下了他的动作，“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学习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知道错误才能够继续往前走。”

“……是，对不起，老师。”艾博纳这才放下手中的药剂。他的手因为在配制的时候不小心接触到了药剂，部分皮肤已经出现了脱水，蜕皮的现象。

“你没有道歉的理由，但是你要明白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梅涅瑟丝拿起艾博纳之前配好的药剂和自己的那份，一份是淡红色，一份则是黪绿色。

“闻闻看，这两份药有什么区别？”梅涅瑟丝打开这两份药，放在艾博纳面前，左边的是艾博纳自己配的，而右边的是梅涅瑟丝的。

“闻不出来。”艾博纳摇了摇头。之后又闻了一次，还是摇了摇头。

“没错，因为增强剂里面加入了晒干的大蒜，它把其他味道都除去了，所以你没办法从气味上分辨，但是颜色是最直观能看出来的。”梅涅瑟丝指了指之前用来计时的沙漏，“在我结束后，你花了很久的时间也没做完，在这个时间里面，你的药剂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你会重复几次得到同样的错误结果。

“虽然我并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但是在配置药剂的时候，严格按照书本的内容和抓紧时间是必要的。”梅涅瑟丝把药剂放回去，拿起艾博纳摊在桌面上的书。

“果然，这本书因为是翻译过来的，里面有一些部分被忽略了，如果是原文的话，应该会有一行小字标明应该尽快完成配置的。”梅涅瑟丝指着书上一个空白处说道，“不过按照你的能力，目前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了，就长个记性提醒自己吧。”

“对了，之前给你布置的作业怎么样了？”

“都做好了，放在储藏室的药柜里面了。”

“好的，我去检查一下，没出什么大问题的话，我就出去一趟，把药送给杜比尔；你留在家里面，记得把家务做了，要求和以前一样。”梅涅瑟丝点点头，像往常一样吩咐道，“晚饭的话，就和往常一样，蔬菜粥配黑面包就行。”

在任务吩咐完后，梅涅瑟丝便前往储藏室，而艾博纳则是收拾配药室的器具——他打算在收拾完器具后再进行室内的打扫。

“这次作业做的不错，比一般的魔法学徒要优秀，等我回来，会给你奖励的。”梅涅瑟丝领着篮子从储藏室走出来，头也不抬，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走了，全然不顾对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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