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绿古城的惨剧

绿古城是一座既不属于南联邦，也不属于其他势力的大型独立城邦，位于南联邦西面的一处山谷之中。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在初生城内并不在少数，不只是因毁灭时间与初生城建城时间的巧合，也是因其的毁灭足以给幸存于世的人类震撼的警示。

在此之前，无论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口规模达四十万之数，常备军队常年保持在两万以上且装备有大量采购的各类轻重武器的大型人类城市基地会在新纪元118年新年伊始，于短短三天之内彻底沦陷。

数以万计的变异怪物与行尸撕破了城市基地的防线，贪婪的吞噬着其中的居民，这一残酷的悲剧注定将深刻在新纪元人类文明挣扎求生的历史上。

事件发生时柊静尚未出生，可她并不会因其发生在十六年前而认为那种事情距离自己很遥远，时至今日依然也能听到人类城市基地陷落的消息被远行的商队带来，即便规模远不及十六年前的绿古城。

只不过柊静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那座已然消失的绿古城距离如此之近……

“绿古城以前的名字叫做绿谷镇，正如名字一样建立在一处山谷之中并且坐拥大片平坦肥沃的冲击平原，正因为如此绿古城的粮产极为富足，没有粮食方面压力的绿古城对外来者的居住申请也相当开放……”

这些关于绿古城的基本资料都有简单记载，胡兰本人的介绍说的也很简单，可文字的干枯却远不及胡兰的追忆时的语气更为生动，只是开口便让柊静不自觉的沉溺了进去。

“盛产粮食的绿古城与各个城市基地之间都有大量的粮食交易，每年收获之后便是履行订单的时候，大批装满了粮食的货车会一辆接一辆的驶出城门，在路上排成一条浩浩荡荡的车队，浩大的声势吓得连怪物也不敢轻易靠近……每到那个时候我便会和一大群孩童坐在田间堆起的草垛上，望着从城门驶出的车队齐声数着货车的数量。”

“孩子们每多数一声，身边大人脸上的笑容便会加深一分，他们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光彩，那个时候的我不懂但现在的我知道了：那是憧憬，是期望，对外来的期望……之后孩子们得出的数字会写在大人的登记表上，每一个参与的孩子都会得到一大把的糖做奖励，白色的麦芽糖很粘牙，但很甜，甜到嗓子里的那种……”

胡兰脸上的追忆之色止不住的流淌出温情，说到有趣的地方时嘴角便会忍不住透露出几声轻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在绿古城的童年相当留恋。

柊静并没有打断胡兰的大片赘述甚至倾听的非常认真，胡兰口中所描述的富足生活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乃至无数人幻想过的衣食无忧的世界真实存在于十六年前的绿古城。

“可这终究只是美好的回忆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天的黄昏……”胡兰脸上的温情渐渐收敛，一丝痛苦之色浮现在她的脸上，作为倾听者的柊静不自觉的脸呼吸声都放轻了下来，她知道：接下来胡兰要说的细节才是正题。

“新纪元118年的……1月2日，为迈入新的一年而举行的庆祝活动刚刚结束，因为学校放假家人带着我和姐姐在中心街道上散布，突如其来的广播打断了耳边的欢声笑语，一则大规模兽群出现在附近的消息被通告全城。那时候的人们并不担心，因为每一年都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何况绿古城的军备实力极其强大， 不然也不可能在拥有让人眼红的丰硕粮产同时保证自身的独立地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的军队逐渐增加，先是步兵，然后是装甲车，接着是坦克，直升机略城而过的隆隆声盖过了喧嚣热络的人声……节日的氛围开始下降，人们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人向军队询问，但得到的只是严肃的沉默罢了……然后又一条广播传来，这时我们才知道：诱导的队伍行动失败，兽群没有改变行进路线，而是继续朝着绿古城的方向前进着，并宣读了临时戒严令，承诺到明天危机便会解除。”

“……人们也没有慌乱，绿古城的防御能力值得信任，几十年的安逸不可能被轻易摧垮，人们履行着基地政府的要求，商铺与小贩相继收摊，人们也开始返回各自的家中，我的父亲作为一名军队的小队长，则提前结束了他的假期前往军中报道，我、妹妹和母亲返回家中。”

“我满怀期待的迎来第二天，可基地政府并没有兑现它的承诺……1月3日的清晨，我和妹妹一同被窗外的嘈杂声吵醒，街道上满是往来的车辆，不论是民间的还是政府的，都被临时征调用于向前线运送物资，戒严令依然生效，想要上街的人被警卫驱赶着，同时我还能听到在城墙之外的远处，正隐隐传来炮火的轰鸣……这时母亲走了进来将惊恐的我和妹妹抱在怀里，但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来不及擦干的泪痕……”

“炮火声愈发清晰，战火烧到了城墙脚下，这时城里的人也开始听到怪物们尖锐的嘶吼，整座绿古城终于陷入了全面的恐慌，惊恐的人们集结起来向警卫抗议，他们要求开放城门想要离开这里，警卫和人群爆发了冲突，有的人趁乱开始打砸抢劫，有的人组织起来冲撞警卫和城门，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黄昏城外的军队撤入城内才结束……终于城墙成为了绿古城最后的防线……”

胡兰平静的叙述却听得柊静格外紧张，她烟了咽口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涸了。

她可以听出来绿古城所面临的险境，却也能听出来绿古城对内部疏于管理，或许是长久以来富足的生活让政府和居民都一齐沉沦，直到警钟敲响却难以挽回。人类与兽群对抗的胜绩中很多都是在像城墙这样强大防御工事上取得的，可在最后的保卫战打响之前居然没能维持好城内的秩序，让混乱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的父亲返回家中，他身上尽是烟熏的焦黑，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浓烈的硝烟味，可我、妹妹还有母亲依然上前以拥抱迎接他的归来，这场短暂温馨的会面来不及结束，就在这个时候……无数巨大的藤蔓钻出了绿古城的地面，它们的每一根直径都比大树还要粗壮，像是触手般扭动着尽全部力量摧毁着被它们触及的一切，街道，高楼，乃至城墙，大段垮塌城墙垮塌，一下子便是成百上千的军人坠亡，城外的兽群从缺口处蜂拥而入……终于……”

胡兰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绿古城彻底崩溃了……”

“混乱的人们纷纷逃出绿古城，想要离开那些藤蔓的肆虐，可在外的兽群早已等待多时，它们冲入人群开始了它们的盛宴，血液与碎肉如雨点一般飞溅，那片地狱一般的景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几十万人类真正逃出来的不过三万左右……”

“我是幸运的，至少我和我的父亲活了下来，我有一个亲人可以倚靠……可寒念灵不一样，她亲眼目睹了自己双亲的惨死，当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她的背上还背着她母亲的断肢……如同死尸一般跟随着这支失去家园的难民队伍前进……其实那截断肢寒念灵最后也没能保住，饥饿的难民们抢走了断肢，如果不是我父亲持枪保下了她，恐怕她也会被那些疯狂的人分食吧……”

食人……由胡兰称述的这段寒念灵的经历听得柊静胸腔发闷，像是被堵着什么一般喘不上气来，曾经同为难民的她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中一旦发生是何等的疯狂，老人，孩子，女人……弱者成为饿极人们口中的食粮，他们毫无顾忌形同怪物一样吞下自己的同胞。

“难道那些藤蔓……”柊静舔了舔嘴唇开口道。

“没错……”

胡兰微微颔首肯定了柊静的猜测：“是魔女，德鲁伊。你知道吗？两个月后，我们在一处初生城附近的人类小镇落地，当我将这条消息告诉寒念灵的时候，这个一言不发表情麻木像是行尸一般的孩子终于有了反应，她跪倒在地上无声的哭号，半个小时后她恢复了过来，以憎恨为干柴，重新点燃了她的生命。”

“两年后我父亲凭借自己军人的背景加入了当地黑塔里保全公司，而寒念灵则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以难民的身份考入了当地的学校，恰逢初生城研究院的下属学院来到当地特别招生，她更是抓住机会成为了当时研究院最年轻的学员，从那以后她便来到初生城，而我则跟随父亲去往黑塔里本部。”

“时至今日她成了研究院最年轻的研究员，不出意外选择了研究魔女的专业，别看她总是一副理智冷静的模样，一旦涉及某些方面时，她理智的背后尽是疯狂。”

理智的背后……是疯狂？

柊静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那段在JD废城的经历。

胡兰这时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面色显露出了几分尴尬：“抱歉……平时我不是话多的人……”

“这我知道……”确实，就柊静对胡兰的认识，除了给自己上课以外平日里不必要时她可不会轻易开口。

“就这样吧，我去巡逻了。”胡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可刚刚走了几步她的身形便停下来背对着柊静慢悠悠的说道，“今天的这些话，出了我的嘴入了你的耳……”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得到柊静的承诺之后胡兰的肩膀似乎放松了几分，她继续迈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道路的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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