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集（1）

妙佳村西边有一小镇，名为太平镇，离妙佳村有十里远。小镇共有人口万余，住的都是那泥瓦房，砌的都是那黄土墙。这矮小灰旧的老城门往那一摆，挂个‘太平镇’牌子，也算是叫镇了。

小镇菜市口在镇东边，平日里了乡下的来镇上卖点瓜果蔬菜玉米黄豆，弄的那小零嘴小吃食，那可全是搁这块，小镇周围十里八乡的拿着篮子框子往这条街路边一蹲，这样就是个摊了，卖鸡蛋卖红薯卖瓜子大豆小米大米，虽说没那奇珍异果仙丹灵药，但是这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却是该有的都有，百八十人挤在这街头吆喝着叫卖，又加上这镇里镇外父老乡亲都习惯在这里买菜，这东街口那可真是热闹的很，甚至还发展出了自己的规律。

像是小集大集自是不必多说，这都有人组织。而那没人组织的，倒是还有这‘早集’一说。毕竟这东街口就那么大条街，你挤个百八十人在这里铺摊子叫卖那还行，可是再多，那可就盛不开了。可是那些个买卖的挤兑挤兑都能排到西街口去，要知道这小镇的东西两街口可是差了两条街啊。

东街口抢不到位置的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蹲着，但是大多数人要买东西那都去东街口买，你说你蹲一旮旯，就算是在这里卖龙肉，又有谁能看的见？所以啊，这位置不够引来的问题，那就是抢位置了。抢的到的是运气好，抢不到的咱们几个也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也甭生气，自认倒霉呗。

为了抢这位置，大伙更是天不亮就从村子里往外走，从五更初开始走，这到了地了，也交了五更了，那摆设似得城门也‘嘎啦嘎啦’的开了，大伙一窝蜂的涌进镇里去挑好位置。有的人说这路口是好地方，东南西北四个面的人你都能看到咯，就去抢路口。有的人说这街道前半段是好地方，从东往西走的人那肯定是先经过自己这，就去抢前半段。

在这拥挤的人潮里，方巧云却是护着方巧雨，胳膊上挎着一篮子往镇里挤着，看着那些人跑的一溜烟的贼快，这方巧云也不急也不争，这东南西北角对她来说都一样，只要是能让人看到了的地方那就是好地方，所以方巧云一点也不着急。

这天刚蒙蒙亮，方巧雨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虽然这走了约摸着小一个时辰的路了，但是方巧雨大多时候都是被方巧云背着，所以也感觉不到累。趴在姐姐背上摇摇晃晃的，反倒是睡的还更香。

“姐姐，巧雨困......”脑袋顶在方巧云胸前，方巧雨迷迷糊糊的说着话，方巧云也只是轻轻地揉揉方巧雨的脑袋，让她等会找地方坐下了再睡。

方巧雨撅着嘴点点头，脑袋还是枕在方巧云胸前半闭着眼睛迷糊着，脚步也是跟着方巧云的动作下意识往前走着。

到了这东街口，东边那半条道已经热热闹闹的铺满了麻袋啥的东西当垫子，好些瓶瓶罐罐瓜果蔬菜的啥的也从篮子布袋里弄了出来，摆在了这外面。乡里乡亲们聊着话，说着自家孩子怎么怎么滴，聊着哪个村又怎么怎么滴，热热闹闹的，倒是比大天亮的时候还热闹。

方巧云也就找了路边一个空地将篮子放下，把里面那十好几捆草绳拿了出来。让方巧雨看好东西，自己又跑到土堆里搬了两小块石头，一个给方巧雨坐着，一个给自己坐着。

看着自己妹妹屁股一沾在石头上，脑袋靠着自己肩膀就呼呼的打起了呼噜，方巧云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点心疼的看着这一脸疲惫的小女孩。

方巧云是真不放心方巧雨自己一个人在家，而且每次出集市，方巧云那都是要一整天不回去，要是把方巧雨一个人放在家里，那方巧云可不急死？更何况这两天村里还出现了疑似人贩子的人，那家伙好像还把目标放在了自己妹妹身上，方巧云那就更不能让方巧雨自己在家里待着了。

不过好在以前方巧雨就是经常和自己一起出集市，除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五岁的方巧雨哇哇的哭着喊累，喊脚疼，之后再和方巧雨出来，她虽然一直犯困，但是也没再喊过累了。

随着日头高升，这东街口也渐渐地有了路人，那些人也开始尝试着吆喝起来了，又是喊‘鸡蛋两文一个’又是喊‘地瓜一文俩’，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方巧云虽然卖了有些年岁的草绳草鞋了，但是她脸皮薄，东西都是摊开了摆外面，谁看中了谁买去，要让她吆喝这东西，她是怎么也吆喝不出来的。

先前方巧雨学着那些人吆喝这东西，却是被方巧云好一顿凶，说‘你学什么不好学这个？你要一辈子卖草绳草鞋吗！’吓得方巧雨再也不敢学这吆喝了。

方巧云的草绳编的结实，而且这十几捆草绳一捆也就卖两文钱，别人讲价到一文她方巧云也卖，所以她这草绳还是很好卖的出去的，坐约摸着一天，也就卖个七七八八的了。

方巧雨也逐渐的被吆喝声吵醒了，肚子有点饿的她也会自己往篮子里扒拉，找到姐姐准备的馒头和水，拿出来，坐在姐姐身边老实的吃着。

她们这一对组合在这东街口也可以说是老面孔了吧，大家多少都知道这方巧云姐妹俩的事，所以也就不奇怪这两个孩子会出现在这里了。而且方巧云方巧雨这姐妹俩虽然衣服都打满了补丁，但是都干干净净的极讨人喜，所以那些阿婆阿婶大叔大爷的看着没客人了也会拿自己个三瓜俩枣的往方巧云手里塞，方巧云每每都是感谢着收下，然后给自己妹妹去吃。

“来，闺女，今天俺家弄了几根黄瓜，尝尝。”

“来来来，小巧云呐，早上还没吃饭呢吧？这还有点果子米，刚挖的，尝尝。”

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心意在那里，方巧云也是暗暗记下，想着以后要是能出人头地了，自是要报答这些人。

这天渐渐地变的透亮，这人多了，吆喝声也就大了。这人来来往往的，从方巧云面前走过，偶有需要的，向方巧云要一捆两捆草绳，给个两文三文的，这买卖也就算是定了。

这过了晌午，方巧云十几捆草绳卖的还剩五捆，手里也有了十几文钱了，方巧云心里高兴，便给方巧雨一文，让她在这周围买点吃的。方巧雨接了钱，买了两个地瓜，和这方巧云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这到了下午的时候，这买卖就不是很好做了，大多都是些妇人来街上买菜买饭，要这草绳的人倒还真是不多见。

方巧云也能趁现在眯一会眼，但是眯了没多久，妹妹方巧雨却突然拽了拽她的衣服。方巧云睁眼看向方巧雨，却看到方巧雨指着前面低声说道：“姐姐，是书院的人。”

方巧云抬头看去，却是看到一蓝袍白胡子的教书老先生，带着七八个穿着统一白色书生服的男孩子摇头晃脑的在这街上走着，一边走着，那教书先生还摇着手里的纸扇，指着路边这些人说道：“下九流之辈，一生碌碌无为，命八字不识，半世贫困潦倒，乃贱民也。”说完，还得意的看向身后那些跟着的孩子，“可有下联？”

方巧云眉头一皱，心中的恼火让她恨不能上去把那老头子嘴给撕了，她把妹妹耳朵堵死，不想再让她听这种老犬狂吠。

那几个男孩摇头对不出来，这教书老先生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昂着头，挺着胸，迈着八字步从这街上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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