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狂想者们（中）

神泉宅邸，地下实验室。

手术顺利结束了。他来不及叫住飞奔出去的芒子，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在了昏暗灯光下的手术台旁。

格林姆达的额头及脸颊全部被汗水浸湿。他喘着粗气，任凭汗水流淌下来，一滴一滴地，在石质地板上晕染开来，连成了一片。

格林姆达不愿去擦汗，因为这些汗水中蕴含着自己拯救侄孙女时所承受的痛苦、焦急和悔恨，以及一切不可言说的感情。

几十年前，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珍视这些感情，而是会把将其当作无用之物舍弃掉。他那时的目标，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坚守住最理性和冷酷的态度。

“哼，真是愚蠢——”老管家冷笑道，“我花费半生的时间去磨砺自己，从头到脚都化作了磐石。但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改变这颗还在跳动的心。冷酷面对的勇气随着时间消失，那一天的手术最终还是变为了灾厄。这是我们神泉族人的过错，也必然应由我们来承担。”

格林姆达摇了摇头，扯开了胸前湿透的白色衬衫。他站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一切后果，都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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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蔚蓝之下，一架高速飞行的飞机如同跃出水面的海豚般在云间穿梭。

埃尔梅罗二世坐在飞机上，望着被太阳照耀的云层，陷入深深的沉思——“如果连头顶的烈日都是虚假的话，那自己存在的价值究竟在何处呢？”

以前的他绝对不会想这些问题。在时钟塔这样的机构内，为了应付周遭的各种环境就要动用几成脑力，再加上那些令人头疼的学生和同僚无休止的骚扰，属于他自己的休息时间所剩无几，而且都被电子游戏和烟草填满了。

能够像这样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对于君主而言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

“从只会破坏别人魔术观的毛头小子变成了能够依照心中所想的图纸进行合理改造的建筑师，这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呢？”间宫直人曾和他这样说过，“目光短浅的鼠辈，你或许拥有一个导师应该具备的慧眼，但它恰恰限制住了你对于‘根源’本身的认知。你我不是活在一个层次上的人，放弃吧，凭你是无法说服我的。”

渐渐地，他想起了数年前间宫直人在众人面前对自己说过的这番话。这话真正刺痛了君主的心。

他很清楚，自己是明知无法触碰星星却依旧要仰望夜空的人，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深知这片夜空的美丽。他守望着魔术界的璀璨明珠，并在嫉妒与爱惜的夹缝间匍匐前行。

曾几何时，君主下定决心在苦闷中生活下去，因为这样他至少还能隐约看到前路的方向，还能用手中那名为“知识”的明灯，照亮脚边的雾霭。

但是间宫直人，却无情地把这片令人着迷的夜空击碎了。

所以君主憎恨他，努力想要忘掉他。只有这样，他——韦伯·维尔维特（这才是他的真名）——才有生存的意义和价值，才有值得去追寻的重要之物。

......

君主再度用手擦拭着飞机的窗户玻璃。

“创世”——君主想起了这个令人生畏的词汇。虽然他对此抱有深重的疑问，但也没有否认它的理由。

一种忧郁的恐惧突然迸发出来，君主感觉头晕目眩，有些耳鸣。

如果连头顶的烈日都是虚假的话，那自己存在的价值究竟在何处呢？

在一丝惶恐中，君主竭力鼓起勇气，试图坚定信念前去寻找真相——

“那答案一定就在冬木市。但等到直面它的时候，我还能够接受一切吗？”

仅有无声回答了君主的疑问。

这时，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窗外的视野被白色浪潮般的云层覆盖住，一片混沌。

就这样，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第三次来到了圣杯降临之地，去寻找第六次圣杯战争的终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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