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无人归来的战场（5）

所有驻守在第一堑壕的士兵们都在负隅顽抗，杀红了双眼的士兵把所有能用的火力全部砸向缓缓逼近的钢铁洪流。

轰响的枪械和砸在身边的炮弹夺去了士兵们的听力，战友的阵亡把他们的双瞳染上猩红的色彩，他们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瞄准然后扣下扳机这个简单的动作，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雷梅德也是这些杀红了双眼的士兵中的一员，他现在已经顶替了被榴霰弹中的钢珠削掉下颚的机枪手，沉默而机械的开火，把大口径机枪的子弹射向视野内所有可见的逝者。

雷梅德已经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了，他根本无法把握已经过了多久。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回荡在集音器中的枪火声随着耳机中士兵们的哀嚎声一同在慢慢的减弱。雷梅德的心里猛地一沉，就在他的眼前，顶着几乎是铺天盖地的火力不断向前的逝者们并没有放缓速度。

铁灰色的钢铁洪流在缓慢，但却是不容置喙的侵蚀着这片战场。

而同样是心里一沉的，还有要塞的高级指挥官们。不管他们坐在塔台、指挥控制室、办公室还是装甲里，他们都死死的盯着面前被局部放大的模拟沙盘中有三分之二被染成铁灰色的区域。

逝者们的战术简而言之就是彻底的人海战术，用压倒性的数量暴力摧毁敌方。

异常的简单，但却也因此没有破绽。

指挥官们的战术是正确的，丘陵地形限制了大规模的兵力展开，让逝者军团一次性投入大规模的兵力直接压垮防线。但在逝者不畏死亡也不会疲劳的特质加持下，逝者们使用了被称为战场禁忌的“添油式”战术，使用了几乎没有间断的波状攻势，每一波都绝不撤退，直到最后一机丧失战斗能力。

如果用的好，添油战术就是步步为营，用的不好，添油战术就是送羊入虎口。

这是人类的观点，但不在乎伤亡，也不用去分发抚恤金的逝者不在乎这些，即使是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它们却也反过来把守军逼上了绝境。

『逝者距离要塞前沿距离突破1000』

代表最高警戒的红色亮起，仅有的短短一行字显示在所有士兵头盔的显示屏上。

「终于，到这时候了吗……」

不知是谁，拖着半是放弃般的苦涩声音，在公共频道里说了这么一句。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一行红字意味着什么，而雷梅德勉强也算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也就是在看到这行字的同一时间，雷梅德一下子搬起了手上正在开火的重机枪，直接从胸墙的踏脚台上掉了下去。

没反应过来的副射手还捧着弹链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但下意识握住手上飞快滑动的弹链的他也被重机枪加上雷梅德不菲的重量拖倒，慢了一拍的跌下了踏脚台。

而也就是在同时，最先冲破距离1000这个并不存在的界限的一台战车型炮塔中，自动装弹机把一枚破片弹推入炮膛，炮门锁死，撞针几乎是同时撞向了底火。

一团光焰自滑膛炮的炮口喷出，炮塔巨震的同时炮管后退，一枚被加速到接近三马赫的炮弹从炮管口飞射而出。

炮弹飞跃了一千米的距离，漆黑的影子在倒下的副射手半仰向天空的双眼中映出了一瞬，随后，就在堑壕上空爆炸。

而这一切，仅花费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一直沉默着的战车型的咆哮就此开始！

背部刚刚体验到接触地面的钝痛的雷梅德唯一感觉到的就只有填满视野的光焰，被极度的暴力直接席卷全身的痛楚，还有什么压在身上的触感。

即使立刻张开了嘴，那简直就要把人压碎的力量还是几乎挤出了他的整个肺部，听力在第一时间就再一次丧失了功能。连续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腿部和右胸口都传来燃烧般的痛觉。

和这两处主要部位比起来，身体上其他的酸痛到还算是其次。微微苦笑了一下，但雷梅德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不仅是自己的声音，连周围那些嘈杂的枪炮声都全部归于了沉寂。在自己的侧脸上，雷梅德清晰的感觉到了有什么液体划过的触感。

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再也听不到了。

那枚炮弹震碎了他的鼓膜。

但没有感慨的时间，被震碎了的仅仅是鼓膜而不是自己的内脏这件事已经是足够的幸运了，虽然看来脏器也还是受到了伤害，但还是没有真正踏进死亡的深渊。

用力的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东西，外面还是充斥着炮火与横飞弹片的战场，但朦胧的光还是让他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那是个人，但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是自己的副射手，他残存的右手上还抓着弹链，整个左半边身体都被弹片削掉，穿透IBCU装甲的碎片搅碎了他的身体，或者说，如果没有这具IBCU他现在就已经是一滩绞肉了。

但雷梅德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鲜血和硝烟的味道半摧毁了他的嗅觉。

腿已经动不了了，看到副射手的惨状，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刚才的命悬一线，但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感想。

也许是因为他刚才才经历了一次类似的体验，也许是因为战场狂热的氛围仍未消散，但现在，雷梅德还拥有着与疯狂之差一线之遥的理智。

把身边装满了绞肉的IBCU扶正，让他靠坐在堑壕的墙壁上，而雷梅德又一次爬上了胸墙，支起了重机枪的三脚架，依靠着三脚架的支撑稳定自己的身体。

在堑壕的一隅，停滞了一段时间的重机枪再度开始了咆哮，就像堑壕其他的地方一样。

战车型的一百二十毫米重炮和炮塔顶部的大口径机枪咆哮着，横飞的炮弹和子弹成片的挥洒着死亡。终于进入接战距离的它们结束了被动挨打的时间，开始毫不含糊的对面前的生者开始屠杀。

用于摧毁坦克装甲的炮弹担当了摧毁工事的任务，高爆弹钻透堑壕坚厚的特殊混凝土，炸碎堑壕的外壁，逐步的摧毁着士兵们赖以防御的掩体。

但就像是那些饥渴到近乎发狂的逝者们开始了狂热的冲锋一样，杀红眼的士兵们也在大吼着，甚至是满嘴脏话的负隅顽抗。

每一个前沿的地堡都会给战车型带来巨大的打击，即使被炮口瞄准士兵们也死战不退，直到地堡被逝者们炸成碎片。

但即使遭受打击，逝者们依旧是一往无前，即使地雷、凌空爆炸的榴霰弹、成片的子弹、反坦克炮和火箭弹让它们堆出了成山的残骸，但它们还是极快的跨越了最后的一千米距离。

面对近在眼前的逝者们，士兵们并未后退，因为支撑着他们的狂热情感让他们的生命燃烧了起来。他们用火箭弹，迫击炮弹，燃烧弹，甚至是绑在自己身上的高爆炸药，和逝者们绞杀在了一起。

那根本就是疯狂的血战，没有人占到便宜，即使受到致命伤，但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士兵们都会义无反顾的引爆最开始绑在身上的炸药。

但最终，驱动节肢上沾满鲜血，外装甲上满是焦黑和破损，甚至有些还冒着黑烟的逝者们终于踏上了第一堑壕的土地。

而在它们的身后，则是一望无际，相互堆叠着的铁灰色残骸。

而从开始炮击，到第一堑壕的守军几乎全部阵亡，才不过经过了区区的三个小时。

末日漫游指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