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王的资格

快。

太快了。

快到肉眼都难以捕捉到的高速。

呼啸的寒风中，那抹青白的影子在雾中划开的痕迹，化作一条任何尺子也画不出的笔直的线，自下而上，将那遮天蔽日的巨兽分为两半！而这，只是在一眨眼间所发生的。

在迦楼罗王面前，还有胆量如此前行者，也许除了相信着童话的孩童，就只有无可救药的疯子。

但显然，它与他，这二者都不是。

青白色的迦楼罗翱翔于天，停在迦楼罗王的头顶。青空之上，光辉映照着它的羽翼，刻印出金色的轮廓。

猩红的眼睛睥睨，俯视着下方那只仿佛末日般的巨兽。

迦楼罗王缓缓抬起头颅，那双如同日轮般巨大的金色瞳孔，愤怒地注视着那只停在自己头顶的渺小之物。

它停止了对方才打扰自己安眠的那几只小虫子的追逐，转而面对向那只不知好歹的青白色迦楼罗，仰天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让整片山脉都剧烈地颤抖！

那是何等的怒火？

却也是理所当然。

这只瘦小的飞鸟，这只理应被碾成碎屑的蝼蚁，现在竟然要让这样的末日的化身仰视自己！

对于迦楼罗王来说，那是何等狂妄的僭越？又是何等疯狂的挑战？这让它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即将那狂傲的虫子撕碎。

但，对于那只青白色的迦楼罗来说，这二者皆非。

挑战？

那种事，它从未想过。

火儿只是不喜欢光被遮住的感觉，更不喜欢遮住光芒的家伙。

对于它来说，无论迷雾与遮天蔽日的巨兽，都没有区别，都不过是遮住望眼的浮云，遮住光辉的阴影。

如果想要见得到青空的光辉，就必须身在最高层，仅此而已。

迦楼罗王？

与它而言，不以为意。

所以，它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迦楼罗王，便懒洋洋地微闭起眼睛，沐浴在难得地阳光之下。

因为它知道，接下来的事，自会有人去做。

清白的羽绒中，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银灰色的长发与迦楼罗的青翎一同在风中散开。

冰蓝的眼睛中，只有简简单单的淡然。

面对着那只仿佛能够碾碎一切的巨兽，法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抬起手，静止在自己的身侧。

随后，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冰雪，苍白，沉寂，凝练着这一切的魔力从他的指尖溢出，如同流水，化作优雅而柔美的曲线，但顷刻间，便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变得锋利，成为无声的舞者。

那至寒的魔力，在他的手中凝结成一只寒冰的长弓。

当苍白的手，与那寒冰的长弓一接触，便结成一层层厚厚的冰霜，他旋动手臂，将长弓指向身下的迦楼罗王。

随后，拉满弓弦！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黯淡。那一瞬间，所有的寒冷也都在向着天空凝聚。

螺旋，而后沉淀。

化作寒冷中，最深沉的那一抹冰蓝！

“嗖！”

弓弦猛烈地收缩，一支青色的箭矢陡然从法兰的手中绽放，如同一道切线般横贯过整片青空，直刺入迦楼罗王的身躯之中！

在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前，那一只渺小如同尘埃的箭矢可笑至极。

当一片雪花，坠落在一片黑色的大地上时，会发生怎么样的事？

渺小也罢，可笑也罢。

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

时间，风雪，苍白，视线中的一切，呼啸，寒风，咆哮，耳中所传达到的所有。

这一切都化作无边的沉寂，一点一点，凝结成万古的霜寒。

在青色的弓矢刺入迦楼罗王身体的那一点切口上，缓缓结成一层美丽的霜。

然后，慢慢舞动成一片冰花。

一片冰河。

一片冰川！

到最后，竟是扩张到将整只迦楼罗王都埋葬的恐怖大小！

黑色的风暴，陡然停息。

那在天空中飞翔着的巨兽，轰然倒地，卷起漫天尘土。

它也许没有被打倒，也没有被杀死，但这片顷刻而结成的冰之囚笼，已经将它的一切尽皆冻结！

翅膀，羽绒，金色瞳孔。

鲜血，生命，还有灵魂。

它所有的一切！

不予以任何辩解，挣扎，控诉的机会。

这一箭如同庄严神圣的律法，宣判下它的囚刑——直到时间尽头！

在狼家的传说中，迦楼罗王既是王冢的守护者，亦是王权的审判者，拥有着评定欲为王者资格的权力。能够分辨真正的强者。

但是，即便再强大。迦楼罗王也不过只是蠢物，不过是未完成进化的低等魔灵，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智慧与感情。

但狼家却也没有说错。迦楼罗王确实是王权的审判者，

因为所谓为王的资格，就是看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力量，一拳打烂迦楼罗王的狗头！

。

一箭已毕，法兰将寒冰的长弓向虚空中一掷，便陡然破碎成无数细碎的冰霜，消失在世界之中。

仅用一击便击倒了这如同末日般的巨兽，法兰的脸上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多余的骄傲。

他只是怜爱地俯下身，使劲揉了揉火儿脖颈上柔软的羽绒。

那温柔的样子，像是在抚摸着爱人的长发。

而火儿根本就不理会身上那无聊的狼少年，它依旧只是懒洋洋地停着，享受那一点微弱却柔软的光。

如果一个人的视线，早就已经投向更高远的天空。

那么地面上的一切，又如何遮得住他的望眼？

撸完了他的小白鹰，他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那只目瞪口呆的秃头鹰，和它身上的两只小狼崽。

在两只小狼崽惊恐的神情中，法兰一跃便落在了大白的背上。

两只手，同时拍了拍两只小狼崽的脑袋。

“好了，回家吧。”

他微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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