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混沌的深处

狼烟起，对于狼家人来说，那即意味着，最可怕与最终的战斗就要打响。

这与昨天还欢歌笑语乐舞升平地卖着煎饼果子打打毛衣的日常生活全然不符，然而战火的点燃——根本也无需任何预兆。

没有狼家人觉得奇怪，相反地，在穷山恶水里，这也许才是最终的主题。

很快，上百只披甲的迦楼罗就已经飞临狼烟升起的迷雾山谷上空，而更多的还在路上，前后集结的速度只有短短不到十分钟，这时令人惊叹的速度。

但对于狼家人来说，那确是必须的热枕。

作为先头部队到达的是王城的禁卫骑士，每一个人的名字牙宿都能叫得出来，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忠诚卫士。

但这时候多余的介绍没有意义，作为召唤者的牙宿已经心急如焚，没时间多做安排，他从到达的骑士中点了三位，说道：

“拉罗，约尔，随我一同作为前哨，爱德华，你负责集结后来到达的人，随时准备接收我的信号。顺带，把你的迦楼罗给我。”

没有异议，牙宿翻身骑上那只健硕的迦楼罗鹰，拉动缰绳，身先士卒就往深渊之中俯冲，而两位随行地骑士也当即追随。

这片深谷之中有什么，牙宿比任何都知道得更清楚，他明白在搞清楚自己家的小狼崽究竟在何方前，过多的人手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如果想要做成一件事，就必须自己亲自动手。

他急速地在黑暗之中俯冲，顺带地用手在背后做出几个简明的手势，而身后的骑士也心领神会，举剑出鞘，在三人的头顶聚成一个简单的照明魔法。

随着那颗明亮的淡蓝色光球缓缓升起，所投射出的点点光明在黑暗中撕裂开一整片浮游的阴影，映出一副令人畏惧的景象。

在四周的黑暗之中，无数令人不可名状的怪物们撕咬、聚集在一起，潜伏、盘踞在崖壁之上，无数只闪烁的眼睛在阴影之中观察着这三只从天而降的活物，露出贪婪而饥渴的视线，没人知道那些怪物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数目，只知道那数也数不清的眼睛，如同海潮，如同星空。

但是，这些怪物虽然渴望，但却连一点都不敢接近这三位骑士，只任他们肆无忌惮地向下俯冲，却全然没有想要进攻或是捕猎的欲望。

那是自然的，不说是有理智，即便是只被本能支配着的野兽，也绝不会将狼视为猎物。

因为后者，才是真正的猎手。

但，也有寥寥数位习不得教训的家伙从黑暗中发疯般地冲出，那全是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士，身上的装备全是在整个魔界中都相当精良的铠甲制式，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于此，与怪物为伍。他们挥舞着利刃与长枪向着狼家的骑士们冲锋，却连一根汗毛都未能触及到就在一面碧蓝的屏障前粉身碎骨。

魔力压制。

这是在灵魂与魔力都相差巨大的生物之间天然就形成的壁障，当拥有强大灵魂的存在刻意释放体内的力量时，过于强大的魔力差就会在低等的生命接近之时形成巨大的逆流，将其撕成碎片。

对于牙宿而言，这些浅层深渊中匍匐着的怪物都不过若蝼蚁般渺小，但他也知道，真正可怕的威胁远在更深的黑暗之中，这也是他不让过多人随自己前进的原因。

当质的差异积累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时，再大的量也无法逆转力量的天平，只会成为无谓的献祭。

在这样的深渊中亦能漫步者，寥寥无几。

而见过这样的深渊而淡然者，也寥寥无几。

“吾王，这些骑士铠甲上的纹章……”看见那些骑士怪物在魔力壁障前被缓缓碾碎，身后，名为拉罗的青年骑士推了推鼻尖上的镜片，露出吃惊的神情。

那些漆黑若熔岩的战甲虽然早已经腐烂破旧，但依然可以辩认出其上那模糊的纹章样式，倘若稍稍对魔界的历史有所了解者，就绝不会对这个纹章陌生。

更不要说，是狼族。

深渊中的怪物希奇百怪，但骑士的战甲上所绘，却无一例外全是一样。

都是一只正在为两只幼崽哺乳的母狼。

那是早在第一次两界战争前，狼族先王罗穆卢斯所被赐予的纹章，据说先王出生之时便被遗弃，顺着河流来到永恒之海的海岸，并在那里建立起一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那里便是整个魔界所有狼族起源之地。

之后历史的车轮在血与火的战争中缓缓转动，狼族分崩离析，迁徙到魔界的各个角落，北境狼家只是其中之一，而祖地罗穆卢斯城几度易手，几度更名，直到现在，它被众所周知的名字是——伊鲁佩尔魔神都。

至于狼族究竟还算不算得魔界的旧主，这已不重要，成王败寇的道理，狼族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清楚，君临魔神都的种族千百年来一直都在更换，英雄与战神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些早已经无人记得，唯一留存至今的——也只有魔神都这个名字而已。

而这个纹章真正开始被所有世人铭记，是在第二次两界战争中，对抗混沌魔种的辉煌事迹。

混沌魔种是什么，两界战争又是什么？这些名词解释起来太过冗长，已不再重要，我们只需知道狼家人在这场战争中留下了无数英雄的史诗，而其中最出名，也最令北境狼家人在意的，

便是狼神阿尔忒弥斯与一位人类骑士，一人一骑，单枪匹马击败魔种种母，改变整个战争乃至两个世界走向的故事。

只是现在，辉煌的传说都已经不在，这些纹章，竟也是出现在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身上。

“吾王？所以这些骑士是……”

“没错，正是我们曾经对抗混沌的前辈啊。”牙宿幽幽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

“现在还不必太过惊讶，等会儿，你也许还会看到更吃惊的东西。”

骑士们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这些已经成为怪物的狼族战士，于是又继续保持回沉默，向着更深的深渊俯冲。

身后，那些嘶吼着的骑士，缓缓在黑暗中挥舞着利刃，似是还在进行着永无尽头的战斗。

只是当身后偶然来访的骑士离开后，黑暗中匍匐的怪物，便一涌而出，将他们全都淹没。

在传说里，他们曾经是对抗深渊，对抗混沌的勇士，然而现在却也在深渊的黑暗中浮游，与怪物无异。

也许我们终无法否认。

屠龙者，最后还是成为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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