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的雪

春天来了。

北境的春天来了，在这片死亡与寒冷交织的土地上，在魔界通常意义中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这个季节，却又有另一份含义。

以魔灵们纪年方式开始的正月往后，在魔界各地的冰雪都开始融化，万物欣欣向荣之时，冰冷之骨以北的冻土依旧是一片严苛而银装素裹的国度，长久而令人痛苦的冬季几乎将一切生命的痕迹掩埋，干燥而冰冷的大风自世界之喉向南，无休无止的暴风雪将充斥人们的视线长达半年之久。

之后，春天来临，漫天的风雪有所削减，冬眠的生物也从蛰伏中苏醒，饥肠辘辘的狩猎者们于是开始觅食与狩猎，对于外乡人与草食动物而言，这是最危险的季节，也是最血腥的时分，对于一切商旅来说，这片寒冷的国度就成为禁区，难以踏足。

但终究，北境，仍是肉食者们的国度。

春天的初雪方停，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白茫茫的大地的那一刻，就是他们的新年。

“喂，小爪，咱们快到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阴沉的天空，照在冰冷之骨以北的一块小山坡上，两只裹着大皮袍子的少女狼气喘吁吁地迈过山间，就着这新年的晨曦大大方方地就躺倒在了雪地上。

“嗯。”

爪腼腆地点了点头，尖尖的鼻子在初春的寒冷里红通通的。

她看着身边那个摆着大字仰躺着的女孩，觉得她不该就这么随便躺在雪地里，于是轻轻捻了捻她的衣摆。

“小果，还要走呢。”

“你不会还是想走下去吧！唔…………我已经好累好累好累啦！”牙小果嘟着嘴，盘起腿就坐了起来，求饶般地看着身边的假小子。沾着白雪的长发哗啦地甩在空气里，鲜红的围巾顺着寒风在阳光里飞扬。

比起五年前那只在独孤城里上蹿下跳的小狼崽子，现在的牙小果已然出落成一副标志的少女模样，若隐若现的曲线，修长健美的长腿，青涩稚嫩，柔软活泼。

可惜的是，彰显母性的胸部还是和八岁的时候没两样。

是啊，那件事，都过去五年了。

“嗯呢~~小爪，我真的好累好累啦！所以……”小狼女做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用满是期待的眼睛看着假小子。

看见这个又懒又馋的家伙疯狂暗示，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想被压榨劳动力：

“再累，也不背你！”

“呜哇哇哇哇……难道你忍心看本少女就这么悲惨地死在大荒野外然后残忍地走掉什么也不做吗？”演技精湛的小狼女只消一秒钟就哭成了个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质问。

然而爪依旧很冷漠，她不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小狼女。

“你这个冷酷的女人，哼！！！”牙小果气得在地上打滚。“真是残忍，可恨，可恶！！果然你们这些胸口上长着大肿瘤的都是坏女人！”

说到这里，她愤恨地看了看假小子胸口那两团大得让她晃眼的秽物，嫉妒得面目全非。

这五年来狼家的女孩们全都生得出水芙蓉，而小爪可谓是其中代表狼物，若不看因为常年在佣兵团里锻炼与战斗而留下的肌肉与伤痕，这个小麦色肌肤的女孩倒可算是极难得的美人，本来这对牙小果来说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看到自己的小男朋友身前那团她的八辈子都生不出来的超级大胸部，她就气得变形。

第一次有了漂亮好捏的小男朋友，第一次发育出了让大家都羡慕的大胸部，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应是如同梦一般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呜哇！！！

“肤浅！你太肤浅了小爪！你这个坏东西！！”

失去梦想的牙小果就这么瘫软了过去。而一旁的假小子倒是一点都不理解这个内心戏十足的女孩，只是觉得脸上微微有点烫，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做错了什么，于是弱弱地说：

“对不起……”

“哼！对不起就行了吗？”

“唔……”

那要怎么办？

小狼女撇了撇嘴，白了小爪一眼。

“本少女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不被英俊的王子亲一口就只能安静地沉睡……”

爪笑了笑，不多说，弯下腰就在这个调皮的女孩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吻得牙小果的脸一下子就红得像是个大苹果，她紧张地说不出话，把双手双腿扭来扭曲，嘴巴也抿成波浪形，差点就要失去意识。

过了好久，她才不甘心地喊了出来：

“啊啊啊小爪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亲额头算什么嘛！！”

“你有干劲了吗？”

小爪腼腆地眯起眼睛，温和地问。

“好啦，败给你了啦。”

说着她撅着嘴哗的一下从雪地上蹦了起来，抓起身边假小子的手。

“下山再好好收拾你！”

说着，她从口袋里翻出一块折叠的小木板子，在手里展开展开再展开，最后竟然是变魔术一样地变成了一大块轻薄的滑雪板。

“这是……”爪惊奇。

“嘿嘿，厉害吧！这是阿呆给本少女做的。上来！”说着她把小爪扯到了滑雪板上，让她从后面抱着自己个儿。

“走嘞！嘿！”

哒哒一声，小狼用力地踩下脚底的板子，溅起一团清亮的白雪，在阳光之下，闪亮飞扬。

迎面吹来的晨风掀起牙小果那条鲜红的围巾，似一条燃烧着的火焰，

顺着白雪向下，两只小母狼踩着滑雪板，在小山坡上化作了一阵清风。

在这座小小的山坡之下，广袤的冰原之前，是一整片锋利而整齐如肋骨的山脉，在那些峥嵘的古老群山的怀抱之中，有一座熙熙攘攘，充满生机的绿洲。此际在初春的暖阳下，闪烁出与这片贫瘠冻土全然不符的温馨。

就是北境南部最繁华的都市——冰冷之骨。

在几乎所有地理划分之中，北境的地盘都从横断中部平原的肋骨山脉开始算起，这片如同长城般的天然屏障阻绝来自北境寒冷的大陆风，将冰冷的空气团聚在身后这片广袤之土上，而以这座狰狞的群山为名，先民建立在此的这座都市便被称为冰冷之骨。

由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里成为南北方的商旅贸易运输的必经之路，在长久的争夺与矛盾之中最后取得了独立的地位，不属于北境任何一国，是天然的自由贸易之都。

靠近南部温暖繁荣之乡的冰冷之骨有着与名字全然不符的繁荣与火热，即便说是整个北境的经济中枢也不为过，每年初春时节，为了庆祝冬眠的终结，北地的人们都会在这里开启雪市，饮酒狂欢。

简单来说，小母狼来这里就是为了——买买买！

一来到雪市上，看到琳琅满目的衣服、裙子、包包、鞋子，牙小果看得眼睛都直了，一股热血陡然涌上脑部，冲散所有的理智。

她！突！然！好！想！买！！

“喂喂喂，小爪小爪，你看这个冰魄牙的大门牙做的高跟鞋好不好看？想不想穿？我们买了吧！”

“嗯呢！小爪小爪，这个大狗家亲手缝的大花呢裙子也不错呢，你一定很喜欢吧！买了吧！！”

“哇！！你看你看你看！！！这个不是今年最流行的那款包吗！这质地，这手感，棒棒哒！”

“这个是南海鲛人哭得时候结成的珍珠！！连这种东西都有！”

“那个是用西北砂国里的串串！！来二十串掌中宝！三十串鸡心！”

“这个大橘子！”

“哟这个……那个……还有……哇！”

“小爪你一定喜欢这个把！买了这个吧！穿上这个呗，我就猜你一定爱吃这个！”

“小爪！小爪！小爪！”

可怜的假小子真是有苦说不出，面对牙小果近乎洗脑一般的安利，她真的好想说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但是每次刚准备开口，那个败家娘们就肯定找到了别的新奇玩意告诉她，而且用买给她地名义毫不犹豫毫不心痛地买下来——这用的当然是小爪口袋里的小钱钱，牙小果这样一个肤浅虚伪自私又吝啬的女人怎么可能花自己的钱呢？

于是小爪就这么被拉近一家家服装店小吃店，被换上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包包鞋子，被灌进各式各样的花式小吃美味，反倒是身边的小果自己倒是没怎么穿衣服吃东西，而小果仿佛就乐意看着她做这些事。

一圈集市逛下来，小爪的手上已经堆了像是小山一样的一堆衣服裙子鞋子的盒子，还有各种水果烤串煎饼果子——都是小狼女最喜欢的玩意，自然，用自己腰包里的小钱钱买的东西也要让自己扛着，平时小爪就是这么被压榨劳动力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买太多了！”

她忍不住嘟囔。

“啊，不多不多不多啦！我要把这个地方所有的漂亮衣服都买回来给你穿上！”旋即，她忍不住啊掩住嘴小声说：“来完成我的大型芭比娃娃计划！”

嘻嘻嘻。这杠铃般的偷笑就这么传进了可怜的小爪耳朵里。

都不必看，假小子也能猜得到牙小果脸上那副坏笑的模样，她早知道这个小恶魔最喜欢看她被折腾得满头大汗的模样，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还乐在其中。

不过她倒是也一直都很包容这个家伙的恶劣个性罢了。

要做这只大灰狼的朋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小爪自己也是大灰狼。

她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于是她们继续逛，逛着逛着，走在前头的牙小果忽然好奇地停了下来，把手指放一点点在嘴里吮吮。

又要买什么了？

小爪头痛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一回，她看的倒不是什么衣服吃食，而是一间拥挤的酒馆。

在纵酒狂欢的雪市上，热闹的酒馆并不稀奇，然而这一间门口却停了整整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一只身穿西北黄沙之国衣服的兔子叉着腰踩在一箱不知道什么东西上，对着门口的一个胖酒侍就是吼：

“不行？你跟我说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雪市刚开哪有人陪你们去那鬼地方？活着不好吗？”

“哼？”那只岩洞族的兔子撇撇自己的龅牙。“不就是缺钱吗？”

坏了。

爪有不好的预感。

然而迟了，那只兔子拍拍胸脯就说：“老子有的是钱！”

拉闸，爪看了看一旁的牙小果，只见这匹恶狼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闪烁的金光，像是最明亮的星星。

衣服，小吃，这些玩意倒还没什么。

但爪知道，牙小果一但露出那样的表情。

就是要谋财害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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