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堕1

有人说，睡着了就会忘记痛苦。确实，一旦进入梦境，就可以把现实中的开心或不开心通通遗忘掉，不会难受，也不会痛苦。

然而，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因为总会有醒过来的时候。当我们从睡梦中重回现实时，那种失落感会变得更加浓重。

明明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充斥着压抑之感。越是想要忘记那孤单寂寞的感觉，这种感觉反而会变得更加明显。

也许，人类注定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发达的大脑可以记下许许多多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我们渴望能够忘记那些让我们痛苦的事情，然而在我们想要忘记的过程中，痛苦反而会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无法忘怀。

人的一生，到底是哭的时间多，还是笑的时间多呢？

应该是笑的时间多吧，毕竟笑的种类有太多太多，苦笑，嘲笑，讪笑，开心的笑，虚伪的笑，尴尬的笑……我们经常在笑，然而笑起来的原因却并非是完全因为开心或者幸福，我们的笑容，也不仅仅只是因为遇见了美好。

在我看来，笑和开心并不能划上等号。笑的时间多，就代表我们这一生是开心快乐的吗？

所以，我们把这个问题变换一下。人的一生，开心的时候多，还是痛苦的时候多呢？

我觉得，应该是痛苦的时间更多吧。试着回想一下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们能够清楚记得的事情中，有多少是因为自己感受到了痛苦，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感受到了快乐？

活着，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每个人都在痛苦中艰难的挣扎。有人说，这是坚强。可是归根究底，所谓的坚强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而已。

我们坚强的活着，只是因为我们畏惧死亡罢了。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们不得不选择坚强，不得不选择在痛苦中挣扎。

所以，坚强真的不是那么美丽的词汇。它，只不过是我们对生活无奈的妥协而已。

我害怕死亡，即使自己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即使自己的身体充斥着肮脏和污秽，可我依旧无法果断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还活着，艰难的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然而这种活着，却和死了无异。

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活下去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我不想面对死亡。

仅此而已，犹如行尸走肉。

这样，痛苦吗？

肯定是痛苦的吧。

痛的难以忍受，痛的撕心裂肺，痛的让我发了疯似的折磨着自己的身体，希望能用身体上的痛楚缓解心中那几乎快要让我崩溃窒息的沉重压抑。

可是，这样还不够。

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那么，就让自己彻底麻痹下去好了。

如果大脑麻痹了的话，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吧。

于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走出了房间。也许，说是逃出去会更加合适一些，因为我害怕房间里的阴暗与压抑。明明是我一直呆着的地方，如今，却让我感觉到了难以言表的畏惧感。

继续呆在房间里的话，我真的会彻底疯掉。

摆放在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想，她做这些饭菜的初衷，是为了让我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我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那些饭菜，对现在的我来说，和毒药没有区别。只是看到，就会让我内心的痛苦变得更加明显，更别说吃进肚子里。

我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里。

就像是把她从房间里赶出去一样。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彻底断绝和她之间的所有联系。把她留给我的一切通通丢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放弃她。

因为不留余地，所以不会有回头的念想，也不会再次给她带来她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天黑了。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甚至连一丝微弱的星光都不存在。或许是依然飘着星星细雨的原因，一向热闹的街道此时却人迹寥寥，除了呼啸而过的汽车之外，只有路边的店面里偶尔能够让我感受到人的气息。

因为没有多少人，迎面吹来的寒风变得更加阴冷，夹杂着星点冰雨的阴风如同刮骨的剃刀，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这种天气，真的不适合外出。可是对我来说，就算外面的空气再怎么冷冽，也比那个像是棺材一样的房间要好得多。

快点吧。

我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朝着前方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快步走去。

人的情绪是由脑袋控制的，具体是脑袋的哪个部位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只要让大脑麻痹掉，对痛苦的感知力就会下降。

所以当我从灯火通明的商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

里面，统统都是烟酒。

其实我很讨厌喝酒。只要是喝醉过的人都知道，醉酒的感觉是有多么难受。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胃部痉挛的痛苦让人想要去死。

可是，我却希望自己能够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

因为这种苦楚，可以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可以忘掉太多太多你想要忘记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够变得麻木，也希望自己可以彻底的堕落，最起码不要和现在一样，清醒的去感受自己难以承受的疼痛。

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就是一个很小的公园。我清楚的记得这里，虽然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是，我却因为一个女孩，一个我最深爱的女孩，而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平淡无奇的地方。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那个她坐过的破旧秋千，依然保持着当初的样子。稍一晃动，就会发出阵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曾几何时，我无比感谢这个秋千，因为它不经意流露出的声响，让我找到了那个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的女孩。

我也曾无比埋怨这个会发出声音的秋千。如果那个时候，它没有发出声音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呢？

如果我在那个时候没有找到她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也许，会吧。

可是，发生了，就无法再重新来过。如果可以重头再来的话，我还会做出和现在一样的选择吗？

应该，再也不会了吧。

我不会再接近她，也不会再接近她们。是的，我后悔了，我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后悔自己曾经的自大与无知。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

冰冷而又辛辣的液体被我大口大口的灌进肚子里，几乎是瞬间，腹部就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样，将周围的寒意彻底驱逐开来。

我享受这种外物带来的虚假温暖，因为这种温暖，可以让我的大脑变得迟钝，可以让我情不自禁的咧开嘴巴，露出一副最真实也最虚伪的笑容。

因为不受感情控制，所以这样的笑容无比真实。

因为不受感情控制，所以这样的笑容无比虚假。

这只是没有感情的干笑，却也是我唯一能够露出的笑容。就像是我这个人一样，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掺杂。最像一个真正的人，却也最不像一个真正的人。

于是，我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明显了，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深邃诡静的夜空之下，我的笑声是那么清楚，那么的刺耳，如同一个在人间四处游荡，没有安身之所的孤魂野鬼，笑的凄厉且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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