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泽田茂,还是小林浅三郎,甚至此时正在汤原县城因为泽田茂回援迟缓而大发雷霆的土肥原贤二,谁也没有想到黑岩义胜少将居然在第四师团撤走的当天夜里就阵亡了。更离谱的是,在那场突然袭击中幸存下来的第十一师团四十四联队长河间槌太郎大佐一口咬定,袭击少将的人是第四师团的人。
因为他们在袭击的现场捡到了第四师团被留下来协助黑岩少将作战的人的证件。而第四十四联队当晚执勤的哨兵,也一口咬定那几个自称是第四师团联络参谋的袭击者肯定是第四师团的人。因为这些军官的手指头上至少都带着三个金戒子,身上即便是在前沿作战也穿着高档的手工缝制的军装。摆出了一副相当的富贵气。
在日军各个师团之中,只有第四师团的军官如此的富裕。配合第四师团作战这些天来,第四十四联队的官兵对第四师团人的财大气粗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那些穷的快发疯的反满抗日武装可没有这么大方的一口气带上几个金戒指。更为关键的是在袭击现场,第四十四联队的警戒人员捡到了一本第四师团的证件,上边清晰的表明了袭击者的身份。
而经过与第四师团留下来配合作战的人员沟通,第四师团留下的部队之中的确有这几个人。而且这几个人也的确被派去四十四联队与黑岩少将联络,以便协调好两军的协同作战。只是第四师团告诉第四十四联队,这几个人一去便再没有返回。
黑岩少将的死让第四十四联队与第四师团留下来支持其作战的,由第三十七联队长林芳太郎指挥的所谓林芳支队之间产生了严重的隔阂。任林芳太郎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河间槌太郎大佐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之下,甚至专门抽调了一个中队用来防范林芳支队。
因为在被黑岩少将的死激怒的河间大佐看来,黑岩少将的死是第四师团的阴谋。第四师团这几天进攻时不死不活,撤退时速度奇快的表现,一直落在河间大佐眼中。私下更被河间大佐称之为皇军之耻。
在曾在第四师团担任过中队长,对这些大阪人了解甚详的河间大佐看来,在第四师团主力撤走之后,被留下来的这些人绝对心不甘还留在群策山这个看起来很危险的地方。主力还在时候都打的懒洋洋,半死不活的。现在师团主力撤走,这些人恐怕时刻都打着脚底下抹油的主意。
为了尽快的摆脱继续留在战场上的命运,这些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在河间大佐看来,如果干掉黑岩少将能让他们撤回佳木斯,那这些人绝对能做的出来。毕竟最高指挥官阵亡了,失去统一指挥的部队撤回去那是天经地义,谁也否定不了的事情。
有些粗鲁,甚至头脑简单的河间大佐固执的认为第四师团的人是黑岩少将阵亡的元凶。并按照自己的想法,对林芳支队采取了必要防范措施。而正在撤回行军路上的泽田茂因为行军而电台始终无法打开,使得两军之间的争端一直未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河间槌太郎脑袋有些简单,可林芳太郎却是不傻。知道黑岩义胜少将死于自己派去进行沟通联络之人手后,他马上便明白去的人肯定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被人冒名顶替了。那些干掉黑岩少将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部下。
自己部下是什么性格,林芳太郎大佐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部下是贪财了点,为天皇尽忠的理想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多。也许会临阵脱逃,也许会找种种借口装病以逃避上战场,但绝对不敢去因为怯战而去刺杀一个少将军官的。这些冒充第四师团军官的人,绝对不会是第四师团的人。
奈何无论林芳太郎怎么解释,河间槌太郎就是不信。因为他不相信那些低劣的支那会伪装皇军的军官如此之像,而且会说出一口流利的带有大阪地方口音的日语。原本河间大佐也不信这些刺杀黑岩少将的人是第四师团的人。
但被哨兵学的惟妙惟肖的那几句典型大阪民间下九流的脏话,却是让他信了。曾经在大阪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他很了解这些脏话。知道这些所谓的俚语,实际就是典型日式脏话的话不在大阪长时间居住,且整日混在下九流人群之中,是很难了解的。
在河间大佐看来,支那人会日语的不少。但是能说一口流利大阪口音日语,而且对大阪地方的一些下流的俚语都知之甚详的人绝对不会有。会说日语的支那人大多都是在日本留学的所谓高等人,他们绝对不会去大阪学那些下九流的俚语的。
实际上林芳太郎解释的并未错,黑岩少将的确不是第四师团的人干掉的。干掉他的是奉命侦察敌情,摸清日军部署调整之后动向的李明瑞和他带领的侦察二连。
李明瑞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主,而他带的侦察二连的那个虽然是在苇河参军的伪满国高毕业生,却有点二杆子气的连长更是一个敢把天捅破的主。两个胆大妄为的主凑到一起,不惹点什么是非出来那就怪了。
奉命侦察日军调整部署后动向,却因为第四师团警戒森严,为了寻找机会,在日军前沿附近的一处灌木丛中足足趴了大半夜,直到第四师团主力撤离之后,才找到机会的李明瑞很幸运的抓到了被林芳太郎派出四十四联队联络的几名参谋和他们的警卫人员。
以为在自己阵地附近很安全,本身就有些大意的这些日军那里是杨震苦心训练,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在杨震眼中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也算是初具成型的侦察兵的对手。没有来得及发出半点声息,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四十四联队警戒阵地求援,便被撂倒。
以第四师团这些大阪兵的做派,这些几个人还没有等李明瑞心中酝酿了十几种的审讯手法拿出来几样,便有什么招什么了。这几个日军参谋痛快的招供,让李明瑞多少感觉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李明瑞虽然一直在学日语,但因为时间的关系,却是进度却是极为有限。别说流利的对话,就是听都是一知半解的。好在他那个伪满国高毕业的二连长,却是因为日本人的奴化教育倒是讲的一口流利的日语。
只是这个家伙多少有点歪才,不仅和他那位大阪籍的日语老师学了一口流利的大阪口音的日语,甚至连一些大阪街头的俚语都学的极为流利。若是穿上和服或是日军军装,单从口音上来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让人以为他就是自有生活在大阪的日本人。
在得知这几名日军的任务之后,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人嘀咕了一阵子,决定趁着夜色,混进日军军营之中摸一摸情况。侦察吗,最好就是打入敌人内部进行彻底的侦察。否则,还有什么意思。
在这两个家伙看来,这个机会若是不好好利用,甚至都对不起出来侦察的时候,身上特地换的日军军装。下定决心,打算浑水摸鱼一把的两个人就带了几名日语至少能听懂简单对话的老兵,连衣服都不用换,拿起在这几个日军身上搜出来的证件大摇大摆的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混进了四十四联队的阵地。
不过身上虽然就穿着日军军装,但这个深知大阪人习性的连长,还是劝说李明瑞换上了那几个日军参谋身上高档的手工缝制的军装。便是那几个日军军官手上的金戒指都被他撸了下来,挑适合的给自己与李明瑞分别带上。
用他的话说,只有这样做,才能体现大阪师团暴发户的姿态。况且,这些金戒指回去还可以上缴作为部队活动经费。要知道,这些黄金可比伪满币值钱多了。部队一旦处于外线作战,这些东西很好用的。
那个连长一口流利的大阪腔调的日语,加上夜色的掩护以及货真价实的证件,几个人几乎没有费什么吹灰之力便混了进去。虽然证件上的照片不是本人的,但在夜间照明条件不理想的情况之下,倒也没有人注意到照片上的人不一样。在日军哨兵看来,口音已经证明了一切。
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就带着两个侦察兵混进了四十四联队的军营,还在人家一个少尉的带领之下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黑岩少将的指挥部。没有办法,人家来沟通指挥上的事情,去指挥部光明正大。
见到黑岩义胜,两个人也没有客气。一个少将,三个作战参谋、还有两个电台兵被杀的干干净净。对于这几个人,李明瑞还不削于动枪。他与那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连长两个人两把刀子,轻易的解决了几个人。
在席卷了人家指挥部之中的作战地图、密码等机密文件之后,告诉黑岩少将的卫兵,说少将在思考问题,不允许任何人打搅。等视察阵地返回的河间槌太郎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两个人早就跑的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听到哨兵以及少将阁下警卫的描述,河间槌太郎将黑岩少将的死直接指向了第四师团。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一个被大阪底层出身的教师教坏的学生。不仅仅是他,恐怕全关东军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中国人居然了解大阪最下九流的俚语。谁能想得到,一个本应该德高众望的教师,会张嘴闭嘴的满嘴脏话?还是最下九流的那种?
共同作战的两支日军部队在因为究竟是谁干掉了黑岩少将而忙着争吵时,却不知道他们的对手却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就在河间槌太郎逼着林芳太郎交出凶手的时候,却未发现他们的对手已经慢慢的接近他们。
就在黑岩少将阵亡的第二天,清晨出发,小心翼翼避开主要封锁方向为西北面的骑兵第三旅团防御圈的杨震指挥部队已经贴着刚刚完成的展开第三骑兵旅团防线,在中午依靠小兴安岭茂密的山林掩护,秘密迂回至于群策山,第四十四联队主阵地的侧翼。
泽田茂这边刚一撤退至苗岭山一线,就被一直死盯着他们的董平发现了。几乎就在泽田茂开始撤退的同一时间,杨震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指挥部队展开了迂回行动。无论是泽田茂还是指挥先遣部队的杏贤一大佐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撤退路线不足十里地的北面还有一支军队正与他们背道而驰。
泽田茂虽然从第四骑兵联队之中抽调了两个中队,又给骑兵第三旅团凑足了八个中队。并将伪满第七军管区的独立骑兵团留下,但是整个群策山北面的山地范围实在是太广大了。本身人数就比步兵中队几乎少了一半的骑兵中队,数量虽然不少,但一番部署下来,还是兵力严重的短缺。
在泽田茂中将务必要保证好第四十四联队北翼的严令之下,第三骑兵旅团长无法只能将原本用来作为搜索部队使用的伪满骑兵团留下,担负最西面一线警戒。在他看来,最危险的应该庙岭山一线,因为那里正好是四十四联队的背后。
对于四十四联队的正北面的警戒线,则交给了伪满军第七军管区的骑兵团和抽调的两个伪满军营。不过虽然相对于关内的伪军来说,对伪满军的控制度一直是关东军最自豪的事情。但对于伪满军的忠实性与可靠性,无论是四十四联队还是骑兵第三旅团都并非完全的放心。在伪满军的身后,还抽调了四十四联队两个日军中队在监视着。
无论是按照泽田茂,还是黑岩生前的想法,即便是这个方向出了问题,伪满军负责的一线阵地被突破,但后边的两个日军中队依靠地形也足以支撑一段时间了。至少可以支撑到整个四十四联队完成转向。
当初黑岩少将与骑兵第三旅团将这个方案上报的时候,已经被土肥原贤二催促的快要火上房的泽田茂虽然经过短暂的犹豫,但是最终还是批准了这个作战方案。在他看来,比较稳重的黑岩义胜做出的这个方案虽然不算完美,但是却是眼下在第四师团主力撤走之后,最好的选择。
毕竟就算降低攻击强度,但四十四联队的主力还要保持对正面群策山一线的压力。尤其是在这几天碰的头破血流之后,泽田茂对这支与其他反满武装风格浑然不同的武装,保持的戒心非常大。
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杨震选择的突击口居然没有选择四十四联队的背后,也没有选择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南线,而是就选择了四十四联队的正北方向。也就是由伪满军担负的防御方向。因为这里在突破伪满军建立起来的警戒线之后,就要与第四十四联队硬碰硬。
在经过与郭邴勋的沟通,尤其是得到李明瑞提供的情报,知道在第四师团撤走之后,整个群策山一线的日军最高指挥黑岩义胜少将被李明瑞击毙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的立即着手开始进行反击的准备。
在最后确定了突破口之后,杨震并未急于行动。就作战细节,尤其是与郭邴勋指挥的其他两个团的配合上,杨震还需要与郭邴勋进一步的商议。部队在休息,杨震却在与马春生、刘长顺一边合计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一边在电台上与郭邴勋进行反击上的沟通。
在最终敲定完作战方案之后,杨震看了看天色,将马春生与刘长顺打发回去休息之后,自己又将郭邴勋发过来的群策山一线敌情变化,对比着地图与作战计划,一点点的又核实了一遍。
当最后完善了作战计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揉了揉又是一夜未眠,有些酸涩的眼睛,听着部队集合准备出发时匆匆的脚步声,杨震深深的吸了一口小兴安岭清晨还略带着一丝凉意的空气,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着杨震因为熬夜有些发红的眼睛,前来寻找他请示问题的张婷,将早饭递给他后有些心疼的道:“你怎么不休息一会?看你这神色,又是一夜未眠吧?总是这么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听着张婷有些心疼的语气,杨震草草的划了几口饭之后摇了摇头道:“我也想休息一会。我又不是铁人,不知道累?可这形势不等人那?我们这些做指挥员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下面的官兵都多付出多少无谓的鲜血?一个问题考虑不到,那是要用战士们的生命去弥补的。”
说到这里,杨震看了看眼神里含着深深担忧的张婷,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找机会休息一会的,毕竟我也不是铁打的。”
安抚了一下张婷后,杨震转过头对身后的小虎子道:“虎子,你去找根绳子,一会行军的时候将我捆在马背上。我好借行军的机会休息一会。我可没有在马背上睡觉的那个本事,还是捆上点好。难看归难看,总算可以休息一会。”
“不过,就是得麻烦你帮我牵一下马。你可得给我看住了,别把老子送到小鬼子那里。我的那匹马可是董平送我的东洋马。别到时来趁老子睡着的时候,来一个老乡见老乡,我可就惨了。这次打佳木斯缴获了这么多的马匹,这下我的那匹马应该是物归原主了。”
杨震在后世就训练过在一切可能的时间与地点,怎么让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在杨震看来,行军路线和计划已经制定完毕,在抵达预定战场之前,几乎没有再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了。如果行军路上遇到的小小突发事件,刘长顺还是应付不了的话,那他这个团长也就别干了。
部队出发之后,杨震只了交待路上除非遇到特殊事情外,所有事情都由刘长顺与马春生相机处理。至于事情的严重性用不用叫醒自己,则由马春生决定后,便在马背上进入了浅睡状态。
当然,他对骑术只能说是通晓而已。绝对没有那些自幼生活在马背上人骑着马也可以睡觉的本事。为了提防他掉下马摔伤,他的几个警卫员在小虎子的指挥之下,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捆在了马背上。
看着像粽子一样被捆在马背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马背上的人是被抓的土匪这颇有些喜剧效果的场景,所有人却都没有笑出来。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司令员现在是多么的疲劳,那种从骨子里面透出的乏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昨天夜里尽管时间不长,但除了杨震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获得了一定的休息时间。就是刘长顺与马春生也各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连一向紧跟杨震的小虎子,也被杨震赶回去,睡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有他们的司令员,几乎忙碌了一整夜。
看着上马没有几分钟就发出轻微鼾声的杨震,刘长顺与马春生对望一眼,无奈的相视苦笑之后,挥手带队出发。在行军过程之中,刘长顺亲自传下命令,马匹全部带好嚼子,行军尽量不要弄出大动静来。
可偏偏事情很多时候往往不是按照人的意愿来发展。就在出发后刚行军不到两个小时,刘长顺就接到警戒部队汇报,就在自己南边十余里处,发现日军行军大队正在兼程东进。从规模来看,兵力至少有两个联队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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