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剑与悸动的心

黑色的刀斩出一条黑色的线。

黑线切开绿色的草皮，露出褐色的泥土，接着破开了灰色的岩石。

最后黑色的线迎向了一把蓝色剑锋的长剑，长剑上凝聚出了一大团透明的水，黑线进入了水团中，就像是一条黑色的蛇在水中游走。

只不过能快黑蛇就被溶解，染黑了整团水。

唐离久嘴角溢出鲜血，他以心声传音给苏墨涵，“走，快走！”

唐小凉并没有在意如同风一般消失远去的苏墨涵，她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不错，进步很大。这是谁教你的水法？”

“自学成才，无师自通。”

唐离久挥剑，将乌黑的水团甩到天上，水团炸开，下了一场黑雨。

“师姐你知道的，我素来只比你差了一点，怎么着也是天下第二的天才。”

唐小凉眯起了双眼，“看来我还是高看了决明子一眼，你在那学了两年，除了修为长了，眼力下降的倒不止一星半点。我以紫府巅峰的一刀斩你，你长气一重天的境界挡的如此吃力，还有脸在我这里大放厥词？”

“师姐你要讲道理啊。你那刀的意境是在紫府巅峰，可是你动用的灵力实在是太强了啊……”

在九州修行一事由低到高大致分为三步。其中第一步便是由纳气至开窍，洞天入紫府，最后到一气呵成三十三天的长气境。

九州绝大部分人的境界都停留在了紫府境，进入长气境中可谓万中无一，通常十万人当中才有一个长气境。紫府入长气是修士生命层次的一种升华，或者说是法则上的升华。

用更形象的话来说就是，就算长气境站在那让紫府境打，紫府境的修士也不一定打的中别人。

因此，即便是在强者如云的九州，唐离久这长气一重天的境界也不算弱了，而且他还如此年轻。

可是在五年前唐小凉就已经被人称作是体魄境之下无敌了，时隔五年，她的实力该强到了何种程度？她是不是晋阶体魄成为半神了？想到这点唐离久心头悄然生出了些绝望，却又很快被他斩灭。

她先前斩向唐离久的一刀虽说用的是寻常紫府巅峰全力输出的灵力数量，可是本质却是实打实体魄境。

那就好比两人用同样大小的转头打人，只不过一人的转头是棉花做的，一人的是精铁打造。

唐小凉微微歪头仔细想了想唐离久先前说的那句话，觉得有些道理便收了刀，取出一把同样黑色的长剑来。

“既然如此我就把灵力压在和你同样的层次，若是你能在我手上撑三剑，我就饶了你和那个小小丫头片子。如何？”

唐离久只想在再拖些时间，他语气很是无奈，“师姐，您的实力和修为向来是要翻番来算的，别说您是和我同样的境界，您就是再减五层功力，想要杀我还不是一剑的事吗？

不如我们这样，您也别说什么三剑一剑的事了。您把这三剑的力道分成十份，您砍我十剑，我若是接下来您十剑，这就证明师弟当年在师姐身上学到些皮毛，还是有点出息的，师姐您就高抬贵手。

若我没有接下，那师弟就只能埋怨为何自己会有如此优秀的一个师姐了。”

唐小凉如若冰霜的一张脸上突然绽开笑容，就像是子夜盛开的一株昙花，又若繁星连缀的夜空。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用一张面瘫脸说出这种话来，我都很想揍你？”

“师姐。师弟所说可有半分过错？”

“你就是再拍我马屁也没用。”唐小凉轻轻搽拭长剑。

“师姐，师弟额头上可是刻着诚字的！”唐离久手中的蓝色剑锋微微一亮。

“我从来也没想过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师弟，会做出欺师灭祖的这种事。师兄妹中你素来最会说话，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我们可能再也听不见你说话了。”

唐小凉身上忽然亮起无数星光，一颗颗银色的星辰点缀在她体表。被白色的线条连接，组成了一人运剑直刺的图案。

“我这一剑，你可看清楚了。”

唐小凉单手握剑，只是平平一刺。

这对师姐师弟之间就忽然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下被点燃的篝火。

四周的光都被吸收了，唐离久只觉得眼前愈发的明亮温暖，而身旁却是愈发的黑暗寒冷。

一簇火焰点燃了唐离久说话间布置下的十个法阵，繁杂的法阵先后亮起赤橙黄绿的色彩，像是忽然升起的彩虹。

唐离久横剑在胸，金戈之声响彻云霄。

他被一剑击退到了红河水上，从手掌上流出的鲜血滚落到汹涌的河水中，晕染开来，却被一尾金色的鲤鱼吞入口中。

唐离久牙齿打着架，红色的血在白色的牙齿上铺就开了一幅幅水墨画。

“师姐，你们都是恶人。你们害死过多少无辜的人。”

唐小凉原本起了一丝温暖的眉眼瞬间冷冽了下去。

她拖着剑走，寒意随她的前进而前进。草地上瞬间便被黑色的冰冻结，黑色冰面同时也冻结翻涌的河水，若是从红河上方看去，红河上就像是出现了无数座黑色的雪山。

唐小凉停在河畔，她白皙的手腕一转，长剑上撩。

黑色的雪山凭空爆涨，就是春天的青嫩的藤条，不顾一切的要向上蔓延，又像是炸毛了的豪猪，竖起来无数根毛刺，只不过这些毛刺有着奇奇怪怪的分叉，像是没了树叶的枯木，枯木上又满是荆棘。

唐离久想要往上遁走。却突然发现天空上开始坠落无数根黑色的冰柱，河面上的雪山拓展开来，张开了一张大网，配和着天上的冰柱就像是一个大锅将唐离久包在里面。

或者说像是一座铁处女，要碾死它的敌人。

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黑暗瞬间笼罩了唐离久，透过冰刺荆棘间的缝隙，可以看冰刺刺破入了一层高速旋转着的蓝色液体，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接着强光乍泄，蓝色的水团爆裂，黑色的冰被蓝色的水融化，变成了暗蓝色的粘稠液体，飞溅的到处都是。落地后液体变蒸发成了缕缕白烟，留下了一个个不知深浅的洞。

除了唐小淮的墓地之外，河畔草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小洞，看着就像是一张脸长满了黑色的小坑，里面还有无数蠕动的虫。

升腾的白烟笼罩了唐离久，挡住了他那一对黑洞洞没了双眸的眼眶，他的七窍都在流血，脸上留着两条焦黑的血痕。身体上裸露的皮肤像是摔碎后拼接起来的瓷器，满是细细长长的裂痕。

唐小凉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忍心看他。一身黑色的她被缥缈的白烟包裹着，就像是仙女一样，她只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剑鞘，接着用力一甩。

黑色的剑就划出了一道黑色的线。

黑色通常就象征着死亡，而现在唐离久的世界便只有一片绝对的黑暗，无光无声。

不过好在，他还有神魂的感知。在神识的感知里，世界与平常并无多大不同，只是那把象征着死亡的黑色长剑被无限放大了。

唐离久握着他那把有着蓝色剑锋的剑，再一次横在胸前。这是唐小淮教给他的唯一剑法——一式笨剑。大巧不工，可挡天下万家剑法。

剑与剑的碰撞无声无息，可是握剑的人却轰然炸裂！

在一层蓝紫色冲击波荡开的同时，唐离久身体上的裂痕纷纷炸开，直接在他的背后形成了一个锥形的血雾。

剑柄从一只只挂着几缕肉筋的白骨手掌上滑落，身体几乎支离破碎的唐离久徒然坠落。被打出体外的魂魄随着身体下落而逐渐消散，逐渐碎成点点星光。

就在唐离久身体即将落地，魂魄几乎散尽的那一刻。一只红色花纹有着一个红色尾巴，八个虚幻尾巴的白狐从天而降。

她先是一口吃下了唐离久飘在空中的锥形血雾，接着便吞掉了唐离久显然的魂魄，最后一口叼住唐离久的身体。

白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唐小凉那双凌乱短发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巨大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唐小凉静静地看着这头高达十米的巨兽，她伸出手握住了飞回来的黑色长剑。

“小姑娘，姐姐送你一句话，女人啊，最怕遇人不淑了。我这白眼狼师弟如何值得你这么做？”

白狐八个虚幻的尾巴中有两个尾巴开始如水波一样荡漾，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狐嘴中的唐离久便痛苦的咳了几声，白狐将唐离久放在地上，接着便迅速缩小，化作了一个娇小的红裙姑娘。

苏墨涵苍白的嘴唇上流出细长的血气，血气在空气中拉出一道蜿蜒的线，最后流到唐离久嘴里。

等到血气流尽时，苏墨涵如瀑的黑发已半是青丝半是雪了。

唐离久悠悠转醒过来，看着那个张开手固执挡在自己身前的娇小身影便明白了一切。

他心中一阵悸动，不知被什么填满了。

他起身握住苏墨涵的手站在她的身前，看着缓缓向他们走来的，长夜一样的女人，平静的说，

“师姐，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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