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汝，所见为何

“这里是——” 赫尔站在虚空的黑暗中四顾环望，除了自己面前的那一道微不足道的光线之外，任何亮度也没有。

“我心牢。” 一个清泠的声音在赫尔脑海中响起。

“喂喂——老君？是你吗？”

那清泠的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少年，你以为是李老师，其实是我孔某人哒！”

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与李耳并排坐着，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银色的双马尾披在肩后，一直延伸到腰部，一双似水的大眼睛中散发出一种不符合她外表年龄的成熟与戏谑。银白色的双马尾各束着一个黑色的发带，与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耳坐在旁边，终于用忍无可忍且夹杂了些许无奈的语气问她：“你来这干什么？”

女孩摆一摆手，微笑着回答：“无聊，来找老师你呗。”

李耳只好悻悻作罢，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和屏幕中的那个少年很像……很像……

赫尔没工夫去理会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继续询问道：“我心牢……丘大人，可有破解一道？”

那名叫“丘”的孔姓女孩继续保持着天真烂漫的微笑，“当然有啊……你看看周围。” 赫尔随即看了周围，但依旧是黑暗，黑暗，和无边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对吧？” 赫尔微微点了点头。

“这说明九阴的心已经被黑暗填满，所以在他施展的我心牢中，只有黑暗，只有黑暗，易言之……你在九阴的心里 ，将敌人困于自己的心灵中，神不知鬼不觉，若非现在九阴的情况极为特殊，恐怕你根本连自己被困住了都不知道……将敌之身，困于己心，难以察觉，难以破解，故唤作「我心牢」。而你的眼前之所以会有一道光明，是因为你不属于黑暗，这也为你破解它作出了一定的前提条件。” 女孩继续带着笑意回答着，她其实很欣赏赫尔，也许……这就是温柔腹黑之间的共鸣吧。

“那破解方法呢？”

“简单，既是以心作牢，那便以心破之。”

“以心破之……” 赫尔喃喃着这句话，突然眼神中闪过一丝灵光，手中一颤，一柄没有实体的虚无缥缈的剑就径直出现，但却与先前的能量长剑截然不同。“我没有感受到任何能量消耗……”

李耳解释道：“这就是「心」，我心牢这一招最好还是在清醒状态使用，像这种状况很难锁住别人的。”

女孩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听到李耳的那句话低着头发出一声声虽然微小，但依旧被李耳所截取到了的笑声。

“你笑什么？孔丘。”

“没什么，只是感觉老师您说的很对。”

李耳带着狐疑的目光缓缓从她身上移开，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怎么想。

赫尔没有说话，盯着自己手中的剑看了一会儿，真是奇妙……这种感觉完全不同，握住它就好像是身体的延伸一样，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延长了一截的手臂……

赫尔握紧剑，向前猛然一挥，眼前的黑暗如同纸张一般被撕开，露出下面的一层黑暗，再撕开，再露出一层，再撕开，再露出一层……不断重复着。所幸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否则那么长时间过去，赫尔恐怕就被时间洪流吞噬。

第一层；

第二层；

第三层；

第四层；

……

第十九层。

正当赫尔欲像之前那样撕碎第二十层的黑暗时，一剑下去，整个黑暗的世界却只是撼动了一下，而并没有碎裂……事实上他刚才也感觉到越来越吃力，每破开一层，下一层的强度似乎都会加深一点，但也其实并没有加深……赫尔之所以会这么感觉，是因为……

孔丘微笑着说：“你……累了。”

赫尔只得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是啊。”

突然，整个黑暗世界翻转过来，赫尔顿时感觉自己的头脚颠反，但却依旧没有掉下去，仿佛自己的脚被粘在了天花板上一样，但不管是走，蹦都没有任何异常，易言之，除了感官上的不适之外，任何影响都没有。正在他奇怪之际，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无数的东西如回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

“啊……啊啊啊……” 汗汇聚在一起，重重地滴在黑暗中。那其中，有着赫尔最不想回想起来的画面，有着他最不想面对的一切。

嘶啊——

整个大脑被贯穿的感觉，浸满他的身心，在这里，在这个充满绝望的黑暗世界里，每一个负面情绪都被放大无数倍无数倍，死亡的气息弥漫着，弥漫着……

“赫尔……” 恐惧。

“赫尔……” 死亡。

“赫尔……” 绝望。

“赫尔……” 彷徨。

那种感觉令人作呕，令人迷惘。尸体腐烂的气味在他口鼻上萦绕，大雨倾盆的冰凉在他心头划剜，绝望彷徨的黑暗在他身边挥之不去，铲之不尽。

……

“这就是……我心牢的真正恐怖之处？” 李耳冷着脸询问着身边的女孩。

“是的，老师。”

“你没告诉他？”

“是的，老师。”

“为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

孔丘看着脸色愈加冰冷的李耳，也只能叹了口气说：“明白了明白了，是我不对。” 说罢转头看向深陷迷惘的赫尔，「如果仅仅被这种东西困住，那他还是赫尔吗？」

“天何言哉？” 孔丘一句淡淡的话，却响彻在整个天地间，整个世界寂静一片，似乎唯有那句话还在回荡。

轰——

赫尔感到周围一股轻飘飘的感觉，先前那股黑暗的迷雾被彻底祛除，消失。

如同拨开云雾般，焕然一新。

刚刚苏醒过来的赫尔还有些疑惑，“我……我！”

“别你你你了，注意点，我可不能再帮你第二次了。” 刚才那一击，几乎掏空了她的能量……她和赫尔间隔着无数的时间距离，要想去帮他，很难很难……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赫尔几乎无法借助外力，但她却做到了……隔着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规避恐怖的时间洪流，在路途中不断消逝，以几乎是与她的话语同步的速度来到那里之后，依旧能拥有炸裂的威力。刚才那一击虽然看起来简单，却是能令其他神祇感到无比的咋舌。

孔丘歪着头，以一种非常可爱的样子看向李耳，眼神中没有了先前的戏谑，而只有温柔和心疼——以一己之力，同时维持着赫尔和九阴两个人的形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至于连一只手都腾不出来吧……先前维持九阴在过去中行动的时候，消耗的能量是赫尔本人的，但当赫尔同样也回到过去之时，他们两个的重担尽皆压在了李耳身上，如果细细看去，李耳的额上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总是这样……默默地，一个人肩负着他人无法承担的重任……”

“明白了。” 赫尔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我绝不会被那种可笑的东西困住了。”

孔丘微笑着缓缓点了点头，此时的笑，已经充满了欣慰。

当黑暗再一次袭来之际，赫尔睁开双眼，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那一刻，剑祖回归。

以心破之。赫尔牢记住这句话。

他开始舞剑，手中已经无剑，但他依旧舞了起来，任何学剑之人，在看到这副舞蹈面前，恐怕都会感到一丝震撼，造诣越深，越是明显。就连孔丘和李耳在看到这一番剑舞之际，心中都不由一颤。为什么赫尔被誉为剑祖？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剑，于生死之隔间大活。” 赫尔手中拿着无形的剑，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每一“剑”看似漫无章法，但却都精准地刺在黑暗最准确的部位。

“禅，于静思默考中大悟。” 他依旧在继续着舞蹈，这一次不管迷雾如何蔓延，都无法影响到那舞剑的人儿，滔天剑意弥漫着，每一剑，都裹挟着千钧之力，每一剑，都如同一颗星辰砸下。

「未见其形，先闻其剑。心火离明，焰灼诸天。」

“此剑，正是吾之空道、吾之生涯……”

“此剑，正是吾之圣荣、吾之朝卦……”

……

咔——

剑撕碎了一切，黑暗的世界，如同玻璃般分崩离析。

“吾之剑中，汝，所见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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