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圣女的思念（合）

未知的景色，陌生的小路，寂静的森林，心爱的小湖在背后越来越远，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

会有人来找她吗？女孩想。

父亲会发现她不见了吗？还是说……

干枯的树枝发出喀拉一声脆响，然后女孩的脚下一空，她惊叫着从斜坡上翻滚了下去。

当沙耶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再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身上的擦伤好痛，膝盖上大大的划口在不住地流血。

“呜——呜——”

女孩蜷缩在树脚下，身体疼得不住地发抖。

眼泪一点点滴在染血的裙子上。

太阳高挂，斑驳的树影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女孩扶着树干站起身，拖着难以动弹的右腿，跌跌撞撞地走了起来。

粗壮的枝干间，大树藤条互相缠绕，如同罩上了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将光线全部网住。于是树林便似一片暗绿色的深海，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

她从树影稀疏的地方望去，所入眼的皆是树林。近处是一片苍郁，远处是一片浓黑。

会有人来找她吗？

……还是说，她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就像她是个不曾存在过的孩子。

沙耶走不动了，她靠在树干上，静静地哭了起来。好像就连这哭声，也不愿打破这片森林的宁静。

树叶沙沙的声音在女孩背后响起。

“你在这里哭什么呢。”

沙耶回过头，男孩顶着一头栗色短发，在向她微笑。

沙耶霎时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别这样看着我，别哭啦。不许哭，不许哭，不许哭。”

男孩抹掉女孩的眼泪。

“没事吧，疼不疼？”

他蹲下来，察看女孩膝盖上的创伤。

女孩摇摇头。

“那来吧，我带你出去。”

“嗯。”

她顺从地点点头。

男孩背起女孩的身体，两人摇摇晃晃地在森林里瞎转。

…………

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是一个遥远而又漫长的，令人怀念的梦。

沙耶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吗？”

“我这是……怎么了？”

“你的魔力枯竭，然后直接倒在荣司身上了。”

雅妮解释道。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这个傻丫头。”

雅妮用拳头顶在少女的太阳穴上，疯狂转动。

“啊——疼疼疼疼！雅妮姐！”

“这些天最辛苦的就是你，所以别说什么抱歉了。要不然，我们这些只能呆呆看着，什么都做不到的人才是最对不起你们的吧。”

“抱……嗯。”

雅妮无奈地笑笑。

“荣司呢？”

沙耶穿戴好神官服。

“荣司的话还在睡呢。伊利斯用什么东西给他做了紧急处理。说是暂时已经没有危险了，准备等你醒了一块儿走。”

“去哪儿？”

“当然是神庭。”

沙耶跟着雅妮来到隔壁，栗发的男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沉睡。

少女假借治疗的理由，温柔地抚摸荣司的脸颊。

——你真是努力过了呢，荣司。

…………

“呐，你为什么能找到我？”

“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的吗？你最喜欢的小湖。我没看到你，就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又往里去了什么的……结果真的在啊，这种傻气的地方，很有沙耶的风范哎。”

“嗯。”

“但是，这样很可爱啊。这么说呢，有种躲在城堡里的公主那样的感觉。”

“嗯。”

女孩低下头，将头埋在男孩的脖子里。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荣司你要是没来就好了。”

“为什么？”

荣司诧异地问道。

“你要是没来，就只用我一个人死在这儿了。”

女孩低声说。

“都怪我，害得荣司你也要跟我一起死……呜呜呜……”

“不对！”

“我们不会死的。”

男孩的脚步一深一浅，茂密的树林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样，但他仍坚定地向前走。

“我们不会死的。我是不会死的，所以我也不会让沙耶死的。我们会活下去，一起走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儿啊，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女孩不解地看着男孩的侧脸。

“相信我，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一直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丢下沙耶一个人走的。”

——所以相信我。

“嗯。”

女孩看着男孩闪闪发亮的双眼，汗水从他的脸颊滴下，但那手臂依然紧紧抓着女孩的大腿。

沙耶轻轻嗅着男孩的汗臭味，却不觉得讨厌。

“荣司？”

“我在。”

“荣司？”

“我在。”

“荣司。”

“嗯。”

“荣司荣司荣司荣司荣司……”

“我知道，都交给我吧。”

“喜欢你。”

…………

——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是我的勇者。

沙耶抚摸着荣司的脸。

虽然最后，还是父亲带着人手找到了迷失的两个孩子。但如果不是因为荣司在，她恐怕早就崩溃了吧。

从那时起，她便不再排斥父亲的安排，最讨厌的外语课，还有数学都会好好地学。

大家都称赞沙耶，经过那件事终于长大了。

父亲也会用他粗大的手掌亲切地抚摸她的头，说“沙耶做得好”。

但是只有她知道，她只是找到了比画画更宝贵的东西。

在那之后，她偶尔还是会到怀念的小湖边，提着她的画板。

不过那画纸上不再只是波光粼粼的小湖。

还有一个男孩在冲她微笑，小湖在他身后闪烁。

——她最最宝贵的……宝藏。

——所以那时，看到他倒下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害怕。

——无论她怎么使用魔法，那该死的伤口就是不会愈合。

“你说过你是不会死的。”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许你死。”

少女的手悄悄伸入男人的手心，十指相扣。

——所以她也要做出改变。

——为了让这悲惨的一切不再重现。

——下次要靠她来保护他。

“讨厌的战场，害怕的战斗，我全部会克服的。不会一直只单单依靠着你。”

她握紧了手，脉搏与脉搏相贴，将男人的心跳传递到沙耶的身上。

“可恶的暗黑骑士，下次决不会放过你。”

——“所以，快醒醒。我在等着你呢。”

少女扶住勇者的身体，在圣光中渐渐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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