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梅菲斯特与浮士德

小堇甫一见到我便扑进我的怀里，呜咽着说道，「莱哥哥死了，西恩和康德都被他们抓起来了，还死了好多人呜...呜...」

我轻声安慰她，「别担心，西恩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会把他救出来的。莱也不会有事的，西恩也不会有事的...」

我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小堇，更不知道怎样安慰自己。于是我不再开口，两人紧紧相拥着痛哭流涕。

后面两日，我便与逃回来的几十名反抗军成员一同埋葬七十八人的棺椁，连夜里也未曾停歇。因为每当我停下手里的事，脑中便会忍不住思考，假如我尽力阻止康德的计划，或者与他们并肩作战，事情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或许至少莱可以不必死去。

小堇从最初的悲痛中醒来后，见到我精神萎靡的样子，反而安慰我道，「我曾在夜里偷偷听到西恩哥哥和莱哥哥两人的交谈，其实他们对你不肯帮助反抗军的事并没有感到生气，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不愿做这些事的，他们还说你能够脱离这些事情最好，假如他们出了事，还有你能够照看我。」说到这里，小堇的眼中又泛起了泪光。我知道她说这些的本意是想让我不要自责，但我心里却更加难受了。我自始至终便未曾坚定过立场，只是在茫然的纠结、苦恼中坐视身边的人受伤。

我需要尽可能弥补这一切，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我们分成了两支队伍，一支队伍拖住了近卫局主力部署，另一支则从防守薄弱处突破了近卫局的封锁，我就在这支队伍当中。我们眼看着已经接近行政官署的大门，但是有一支十几人的督查队守在唯一的道路上。」

说到这里，眼前这人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那个身材高大的鬼族女性，使用镶有鬼面的三角形巨盾挡住了我们的大部分远程火力，当我们靠近时，那面巨盾便转动起来，锋利的三角形边刃轻易就将靠近的人切得支离破碎。即使是康德首领的火焰魔法也拿她没有办法。我们七十多人就这么被拖在原地无法寸进，直到被赶来的另一支督查队从背后彻底击溃。我在大伙儿溃散之后趁乱躲进了街道上正在施工的下水井里，才没有被近卫局的人抓住。」

我从这位得以逃回的反抗军成员口中，了解了这场战斗的大致情形。幸运的是这位幸存者此前一直负责反抗军与整合运动之间的联络工作，于是我得以知晓曾与反抗军接触的两位「整合运动」干部的代号：梅菲斯特与浮士德，以及与他们取得联系的加密通讯器。

我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暗暗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要搞清楚包括西恩在内，被抓住的132人都被关押在了何处。接下来便是营救计划。我虽然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天灾之心的力量，但要凭一己之力救出他们，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除了精细的谋划以外，我还需要更多助力，如今只能期望整合运动不会对康德的生死置之不理了。

从幸存的反抗军成员家中离开后，我打算前往龙门中心广场探听一下消息。

穿过贫民区杂乱又荒凉的街巷，眼前逐渐出现耸立的高楼，干净整洁的街道上也富有生气。

由于过去两个月里频繁地练习源石魔法，使我体表的矿石结晶变得更为明显，在周围警惕的目光下，我只能将黑袍的帽沿拉的更低了些，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龙门中心广场距离行政总署不远，更毗邻龙门最为繁华的商贸区，所以商人们常常聚集在那里议论商政、关税甚至是花边新闻，久而久之，中心广场便成为了整个龙门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段。当然，这里也是我们几个偷儿最常光顾的地方。

可能是受到前日袭击事件的影响，中心广场看上去冷清了不少。

中心广场中央是一座矗立着城市初建者雕像的巨大喷泉，北侧是联通行政区的长长石阶，南侧则围拢了一圈各色茶食、服饰、工艺品等商铺，我先是站在石阶上往广场各处扫视了片刻。找到目标后便快步走向商铺附近的街道。

一家销售珠宝配饰的店铺门口，一名乌萨斯族的黑瘦少年正把手伸向前面一人的口袋。我一把抓住这名少年的手，将他拉向不远处的巷子中。那名黑瘦少年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住告饶，说着「大爷放我一马，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直到走进巷中我摘下黑袍的帽子，黑瘦少年狐疑地往我脸上打量了许久，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气急败坏地骂道，「库赛德你这混蛋，我又没招惹你，你干嘛来坏我的好事！」

「奇古你是穷疯了还是活腻了？连诗怀雅家的人也敢偷？」

「你少吓唬我，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过路富商，跟诗怀雅家族有哪门子关系！」

见他依旧嘴硬，我便继续说道，「先不说他刚才是被诗怀雅家族的商铺老板亲自送出门的，难道他胸针上那么显眼的家族标记你也没看见吗？」

奇古顿时有些支吾，「这不是最近生意差嘛，就难免着急了些。」

有钱的富商都是偷儿眼中的肥羊，但唯独诗怀雅家族的人却是例外，这也是龙门黑道上下奉行的铁律。要说原因的话，大约是因为两年前一个偷儿偷了诗怀雅家族的东西，结果导致整个龙门的贼窝都被时任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的诗怀雅大小姐掀了个底儿朝天。

奇古绕过这个话题，斜瞅着我道，「库赛德，我听说你不是找了个看墓园的活计吗？来找我做什么？你看这才多久啊，你都感染的这么厉害了，该不会是急性的吧？」奇古说着有些畏惧的跟我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也不解释，直接说起正事，「我是来找你帮我打听点事的，酬劳我先给你一半，等有了消息再付给你另外一半。」说着，我将50面值的龙门币塞进奇古的口袋。

「是什么事？」奇古又将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捋平了仔细查看真伪。

「一个是我想知道前天被抓的那些感染者们被关押在哪儿，再就是裁判署的判决结果出来后，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你到感染者墓园就能找到我。」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奇古也不追问我为什么打探这些事，只是为难的说道，「墓园那鬼地方我就不进去了，我可不想变成你这副尊容，到时候我就在门口喊你，你听到了就自己出来。」

我们两人谈妥后，我便又回到墓园。

简单拜祭过七十八座新坟，我便回到屋内继续练习源石魔法。

时间过去了两天，我终于从奇古那里得到了消息。

裁判署的最终判决是首恶康德当众枭首于街市，时间就在三天之后，想来应该是为了在赫顿玛尔法案即将推行之际震慑住残余的抵抗力量，而包括西恩等一概从犯则被发落到源石矿场永久服役。

听到这里我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西恩等人只要不是被立即处死，就总归有办法救出他们。从矿场救人总比从戒备森严的监牢里要容易许多。现下只需要考虑如何救下即将人头落地的康德一人，事情的难度便小了许多。

我拿出从幸存的反抗军成员那里得到的通讯器，尝试联络那个叫「整合运动」的集团组织。然而令我失望的是，通讯器的加密频道里始终没有任何回音。我确信不是自己操作的方法出了问题，那么便只剩下两个可能，要么是整合运动的人见到康德行动失败便溜之大吉，要么就是整合运动的人被近卫局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了。

想到这里，我不再寄望于整合运动，而是苦苦思索起该如何搭救康德。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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