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即使前面布满荆棘

雨声淅淅沥沥，不停地拍打着被丧尸撞得布满了蜘蛛网的挡风玻璃，坚硬的车身也是坑坑洼洼，只有右边的一个灯还亮着，映照出灯前一闪即逝的水滴。

此刻巴士已经驶出了居住区，来到了城郊公园一带。而尸群，则被远远甩在了他们的右后方。看其样子，那些丧尸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并没有朝他们追来。

祈月低着头出神地盯着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手指下意识地隔着袋子捏着里面软软的血毒凝结块。

这个动作，她已经持续了好久。

“呯！”

突然地，整个巴士都跟着晃动了一下。车内的人群纷纷惊恐地朝着车顶望去，只见顶棚右下方那里此刻已经多出了四个凸进来的野兽脚印。

就在众人还在发懵的时候，祈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决然地咬了咬牙，死死地捏着手里的黑色塑料袋站了起来。她把塑料袋塞进自己的挎腰小皮包里，拿起一旁的长刀。

“我上去看看。”

七濑闻声，抬起头来有些落寞地看了一眼祈月，又低下头去，她将自己十分珍惜的、亲自改良过的散弹枪递了过去。

“小心一点。”

祈月笑着接过，轻轻道谢了一声，低垂着眼帘朝着已经坏掉的车门处走去。

坐在后座的绫乃看着祈月的背影，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她连忙站起来跑过去拉住了祈月的一只手。

“祈月酱！”

紧接着，袖子往肩膀处收紧，露出了祈月遍布着紫色纹路的手腕。

“祈月……酱？”绫乃瞪大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呆呆地盯着祈月的手腕。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祈月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温柔地轻轻把绫乃的手拿开。

“没事的，绫乃，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偏回头，一把拉开坏掉的车门，右手抓住一根铁杆，一个翻身跳上车顶。

巴士的车顶上，一只浑身泛着死气的大猫听到动静，转过来用它那泛着幽光的眼睛警戒着前方的少女。

祈月半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大猫的四肢，握着刀鞘的手在雨水中都有些发青，黑色的瞳孔中则弥漫着一丝淡淡的猩红。

直觉告诉大猫，眼前的这个人类极度的危险，所以它想要找准时机，最好做到一击必杀，但是看着祈月半天都一动不动，饥饿还是冲破了恐惧，大猫“嗷”地低吼一声，抬起脚爪，率先发起了攻势。

祈月的冷眸毫不避让地迎了上去。她几步冲刺，右手握住的刀拍开大猫的爪子，然后突然一个下蹲从大猫扑在半空的身体下方钻过。

大猫嘶吼着转身想要再次发起攻势，然而下一刻却是颤抖着摔倒在了车顶。它的腹腔处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大堆肠子内脏从里面流了出来。

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恐惧地盯着祈月修长的手指指尖猩红余存的指甲。

这个人类如此狡猾，放着刀具不用，而是把手指当做武器！？

然而此时知道，也有些为时已晚了，心中的恐惧已经战胜了食欲，它也不盘算着怎么吃人了，赶紧逃走才是正事儿！

只是还不待它转身，车顶另一边的少女已经“啪嗒啪嗒”踩着雨水再次冲了过来，冰冷一片的眼睛中却藏着比它还要疯狂的嗜血。

下一刻，锋利的指甲越放越大，划过寒光刺进了它的后脑勺，带着鲜血抓出了一小块红白色的物体。

打开包，将血毒凝结块扔进塑料袋里后，她又把大猫的尸体高高地举起来，然后狠狠地在巴士的银壳上砸了一个大坑洼，这是用来积水稀释大猫血液的，可以给自己不被发现的悄悄离去拖延一点时间。

祈月在大雨中微微吐了口白气，抓准时机一个跳跃，抓住了不远处的一条树干，借着树枝的摇晃缓冲自己向前的惯性。

片刻后，她放开树枝，落到地上，远远地看着巴士朝着远处开去。

她突然高高地举起了手，用力的挥着。尽管她知道，大概是不会有人看到的。

从妹妹失踪以后的两年来，这算是她度过的最充实的十天了。即便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会受伤、会苦闷。但是在这里，她感觉自己至少是活着的。

有人在乎过自己，有人需要过自己……

树叶上的水滴汇集在一起，大滴大滴地落在祈月的脸庞上，巴士的影子也越来越远，而祈月的手，也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

只是哪怕是共同经历生死的人，也该到了散宴的时候了。

“对不起呢，绫乃，明明跟你说好的一小会儿就回去的。”

“有缘的话，再会吧。”

祈月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着诺大的道路上，遍地都是森森的白骨和报废的汽车。她突然意识到，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地方，此刻只剩下了那些呆呆傻傻的丧尸了。

她走到附近的一把木质长椅前，摸了摸上面的裂缝，也不嫌湿冷，转过身坐了上去，然后目光自动避开那些晃荡着还没有发现她的丧尸，看向了远处盛开着无数水花的湖面。

“一个人的话，或许会有点寂寞呢……”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她和绫乃他们的道路终究是不同的，她不是像他们一样可以觉醒异能的天选者。为了生存，为了变强，她只能继续杀戮下去。

再加上，她甚至都无法去幸存者基地，她身上的那些纹路实在是和丧尸太像了！在那里，她迟早会暴露，甚至是伤害到绫乃他们！

与之相反，拥有异能的绫乃他们，在幸存者基地肯定会受到重视，得到更好的待遇，受到更好的保护。

所以她选择了悄悄地独自离去，离开队伍。

再稍微休息半分钟吧，然后就去找个有液化灶的地方烧点热水擦擦身子，然后换套衣服。

然而下一刻，祈月的眼睛都跟着瞪大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就混合着雨水从眼眶里划出。

“笨蛋，为什么要跟过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喜欢你……”

她心中原本对某段感情的模糊，此刻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

因为此时此刻，一双袖子沾着泥巴、手背擦破了皮的手臂从后面挽住了她的脖子。

“可是，祈月酱。”

刚刚跳完车的绫子有些虚弱地从后面将身子贴在祈月瘦弱地背上，然后把下巴枕在祈月的头上，轻轻地说道。

“我不想放开你啊。”

“这一次，我是真心的哦……我喜欢你，恋人的喜欢。”

“别忘了，我也吃了那些‘鼻涕虫’的。”

祈月没有回复绫子的心意，只是将绫子的两只手包裹在掌心紧紧地压在胸口处。

“笨蛋，我们不一样的，你可以放弃，但我已经无法退后了。”

“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

树影婆娑，随着风雨发出沙沙地声音。一摇一晃的丧尸从里面钻了出来，不断地朝着祈月两人靠近了过来。

面对着这些阴森的黑影，绫子将额头贴在了祈月湿漉漉地头发上，温柔地细语道：“可是我啊，就是想和祈月酱共赴黄泉。”

“……”

“谁要和你一起死！”

祈月刚刚好了些的鼻子又开始酸了，她嫌弃地一把丢开绫子的手，将利刃对准了不断赶来的丧尸。

“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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