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预言的巫女

下雨了……真是……

我有些颓废地躺在床上，偏头出神地望着天边那翻着烂肉的空洞眼眶一般的乌云，“淅淅沥沥”的瘆人的哭声仿佛也从严密的玻璃窗里透了进来，落进了这个房间。

我扔下手里早就已经看不下去的小说，穿好鞋子坐到床边，看着雨滴，我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啊……

我讨厌雨天，就如同生活在潮湿阴暗角落的苔藓讨厌阳光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排斥感。当然，也有其他的后天因素，比如父亲和母亲死的时候，也是这样，飘扬着灰沉沉的雨滴。

从包里翻出圣罗兰，习惯性地打开烟盒倒了倒，抬起来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明明是最需要它的时候，偏偏就一丝不剩了……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我无力地躺倒在床上，任由盒子挣脱自己的手指落到地上。

墙角处厚厚的蜘蛛网上，充电头那么大的蜘蛛静静地蛰伏着，我仿佛从八只可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影子。

迷茫、内疚、无能。

如果不是我当时提议要来这里的话，丫头又怎么会……！！

……

唉……也不知道，那个令人操碎了心的小鬼，好点了没……

去看看吧，无论如何……逃避是永远无法解决问题的……

拿起枕头边的剪刀，我还是艰难地打开了一旁的房门，当看着里面缩在角落里静静地不断翻阅日记的小女孩，心里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心疼。

丫头的美丽脸蛋已经不复从前的光鲜，显得有些枯槁和憔悴，而之前从未见过的暗红色纹路从脖颈后方爬出，爬上了她脸部的轮廓上，让我有种仿佛藤蔓一样的吸食着她的营养的感觉，而她瘦削的小手则颤巍巍地一次又一次翻阅着日记，柔嫩指尖都快磨出水泡。

丫头不吃不喝持续这个样子已经4天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能用看食物的眼光再看我一眼……也是好的啊……

“丫头……”

我口中的话，欲言又止了。

对不起……

听到我在叫她，小女孩的手顿了顿，她将手中的日记合起，抬起了消去了些许红肿的眼睛，对着我笑了笑，然后用早就哭得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巫女姐姐，怎么了？找到樱井海砂了吗？还是，又该剪头发啦？”

仿若之前的一切都曾无事发生过的语气。

可是在我看来，却是已然接近崩溃的语气。

我默默坐到了她的旁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示意着她转过身去。

摸了摸她枯槁分叉的头发，我拿出剪刀，将头发末梢处裹着的一缕缕鲜红色的头发剪掉。做好这些，我又把其余的黑色长发也修剪了一下，弄成了自己喜欢的巫女姬发式齐刘海。然而下一刻，本来徒增的成就感，又因为看到了掩藏在头发下的脖颈处的暗红纹路冲走了。

异变越来越快了……

如果说之前丫头总会无意识压抑自己的异变的话，那么现在，或许她已经真正无所谓了……

“丫头，千万不要放弃啊……”我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恳求。

丫头转过头，偏着头看了看停下了动作、陷入出神的我，迷茫的眼睛似乎在说没听清之类的。

“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我对着她笑了笑，琢磨了一下。我将自己的长发撩到胸前，解开了发梢处的白色绑带，然后用它在她左侧的一缕头发上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很漂亮，丫头。”

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女孩俏生生地看了看我，然后努力迫使着自己笑得幸福一些。

这个微笑使得我心中又是一揪，差点就让早就死亡多年的泪腺又一次复生了。

但是，泪腺的确是死了。

我抱住她，隔着蝴蝶结，重重吻了她一下。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的话，求你了，请保佑她！

还有就是，让我，帮帮丫头吧……

至少让我，帮她找到那个人，樱井海砂吧……

………………

我做梦了，关于预言的梦。

当我满怀着激动将自己梦中的那缕歇色长发告诉丫头的时候，看着她不断点着头下意识地印证着我的预言，以及眼里重新展现出光芒和希望的时候，我从未如此浓厚的感谢过神明！

“丫头，准备好了吗？这将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了！”

我回过头，看着开始吃东西，并且恢复了些许活力的小女孩，眼神里却又莫名多了些其他东西。

或许这也是，我们缘分的最后一站了。

“巫女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真的找到了樱井海砂，你可不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出门前的那一刻，她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忍不住地颤了颤，心中一片杂然。

小鬼，你这样子，姐姐要怎么忍心离开啊……

我低着头咬了咬嘴唇，然后转过身轻轻将小女孩抱住，宠溺地顺了顺她的头发，尽量温和着语气说道：“丫头，以后咱们肯定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可是，丫头，姐姐待在你身边也只会是一个拖油瓶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趁着天色赶紧出发吧。”

我撑开飘满红色樱花的白伞，然后握住小女孩有些瘦削的小手，看着前路呼啸而来的恐怖丧尸，听着身后有些失落的回应声，笑了笑。

如果哪天姐姐真的变强了，足够保护你了，或许就是咱们重逢的那天了。

…………

走在重新规划好的道路上，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惨烈的现实，而当远远看到一座便利店旁，白骨森然的尸堆和树丛中密密麻麻盯着我们地红色眼睛的时候，我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抹沉重和恐惧。

不过当转头看到此刻漂亮眼睛中带着激动和期待的丫头的时候，心中的那抹沉重和恐惧就好像被大水冲走了一样。

我捏了捏握着的小手，咬了咬牙，勇敢地从这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中穿行了过去。

所幸，无事发生。

然而，随着越发地接近ST购物中心，我的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终于，当我远远看到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大楼的时候，我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担心的：

万一，即便只是万一，那个“樱井海砂”根本就已经……

不行，绝对不能让丫头再过去了！

我立马、连忙拉住了还在不断加快着脚步的小女孩。

“丫头，我们似乎走错路，预言的地方并不是这里，我们折回去！”我用近乎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

“不，巫女姐姐，我感觉我曾经来过这里，我感觉我们快要见到樱井海砂了。”

一向听话的丫头第一次违背了我的话。

“不行，立马跟我回去，前面太危险了！我不准你去！”

我拉着丫头的手转身就要往回走，然而身后的她却纹丝不动了。

下一刻，我感觉到丫头的手从我的手中挣脱了。我转过身看向她，却发现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嘴里，拔出了自己一颗锋利的小虎牙，递到了我手中。

“拿着它那些普通丧尸就不敢咬姐姐了。”

“那么有缘再见了，巫女姐姐……”

丫头最后看了我一眼，跑出了雨伞，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灰沉沉的雨中。

我看着她消失的影子愣了愣，又盯着手心沾满了鲜血的牙齿看了看，咬咬牙还是抬着伞朝着坍塌的大楼处冲去了。

这个笨丫头，千万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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