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柑橘树下的愿望

橘红如天边赤霞的公主连衣裙上披着半透明的洁白轻纱，长长的袖摆和裙角缀着精致的金铃铛，随着风的吹拂发出悦耳的铃声。

“你们也是来许愿的吗？迷失的可爱小羔羊。”

宛如公主一样华美高贵的女人脸上挂着温柔到令人着迷的微笑，双臂微张，轻声吟叹。

“沙沙沙…叮当叮当…沙沙沙……”

晃铃声中，流苏月色里，摇曳的树影下，无数白的橘的光点如柳絮一样朝无边的夜色漫天飘舞。

我停下脚步，凝望着她凝望着我的眼眸，默默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

她的身上，似乎有着让我的血脉都为之警惕的东西。

“啊啦，真是一位冷冰冰的冰美人呢～”她用纤葱般的食指勾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着，柔腻而挑逗地说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第一夫人？”

我平静无波地看着她，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冰凉，对她的存在有了猜测。

“放开祈月酱！”绫乃似乎是以为我被欺负了，飞快跑上前就要把我拉到身后，却被我配合着橘衣女人似有意无意的躲开。

“祈月……酱？”绫乃愣了愣，手悬在空中，神情出乎我意料的……嫉妒？

我冲她摇了摇头，就要解释，下一秒却又默然，只在心中微微叹息。

我不再理会捏着我下巴、因为绫乃的抢夺而顺势将我揽入怀中的女人，而是朝着那棵仙气十足的柑橘树说道：“我们并非有意打扰，只是想烦请阁下为我们指明离开周围迷失森林、去往姬路城的道路。”

“……”捏着我下巴的手顿了顿，女人松开我，轻轻一个后跃，然后仿佛被风吹着一样坐到了柑橘树枝上，直视着我。

良久，她道：“真是优秀，人类。”

她闭着嘴巴，目光中收起了挑逗，声音却从树干里响起。

“不但有着我所遇见过的最精致的容颜，还有着寥寥几眼便看出这具身体其实是人偶的智慧，如果不是已经遇到了更合适的人选，说不定我还真的会把那个东西送给你。”

我看了一眼仍有些心不在焉的绫乃，嘴角泛着苦意，也许是因为心虚，忍不住将先前的解释悄悄藏进了话中：

“阁下言重了，我只是恰巧因为一些理由无法被生灵触碰，这才能略微窥探到些许真实。”

“不然依阁下的能耐，我想要短时间内看清这些，恐怕是不可能的。”

“呵呵呵……不用谦虚，人类。你是真的很优秀！”

柑橘树不再发出声响，反倒是树干上的女人，捂嘴偷笑着再次飘到我身边，宛如爱人一般拉住我的手，示意着我们往树下走去：“来许愿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愿望到底都是些什么！！”

“许愿？”

绫乃皱起眉头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女人牵住的我的手，眼神里虽然少了许多先前的那种黯然，却依旧相当不爽。

女人对此笑笑，上前熟练地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住了绫乃的小手，继续朝不远处的树干走去。

“嗯，对着大树许愿，只要你们许了愿望我就告诉你们怎么离开这里。”

“至于原因嘛，我的本体在大灾变以前啊，原本是一株被供奉的许愿树，据传还是蛮灵验的，所以收集到了许多愿望的力量。而这些愿望之力在灾变后似乎产生了变化，不但诞生了作为‘我’的意识，而且还让我得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

“不过，愿望之力也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所以便需要源源不断的补给，而在我的认知中，少女祈愿时所迸发的力量，是最纯净最强大的。”她没有回头，依旧朝前走着，衣服上缀着的几个铃铛在行走间“叮铃叮铃”地响着。

“而且你们的许愿也不是无偿的，因为我本身的存在的缘故，一些美好的愿望会奇迹地实现也说不定，就算不能实现，我也会支付你们付出愿望之力的报酬。我得到了愿望之力，而你们不但能够离开，也有了额外的收获，双方两全其美不是吗？”

“不过‘希望末世能够快点过去’这种无法办到的愿望就不要许了呢。”

她停下来，转过身朝着我们笑着，温柔至极。而行走的目的地，已然到达，映入她背后的，是那巨大到数十人才能环抱住的枝干。

我盯住前方那个女人的眼睛，妄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的不对劲，然而正如最初的善意一般，她毫不避讳地将目光大大方方赢了上来。

真诚、纯粹，没有丝毫的破绽……

我心中涌起一些愧疚，面对这样至始至终都如此纯粹大方的人，我终于将自己因为近来的事情而引发的最后一丝城见收起。

“如果真的如阁下所说，那么，可以。”

我点头答应，走上前去。

“这么说来，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呢…”绫乃歪了歪脑袋，回忆了片刻，看着橘衣女人说道，“以前听姐姐说起过关于一棵柑橘许愿树的事情。”

“听说从江户时代就不可思议的活到了现在，深受那些走入禁断之恋的女孩子青睐的奇迹之树。”

“啊，爱吃醋的小猫咪认识我？说起来小猫咪有点像我上次遇到的一个人呢……记得好像是叫……什么绫子之类的吧？从以前就经常来找我许愿呢。”

听着她念起熟悉的名字，我的心里忍不住一缩，就要转身问起，然而女人却已经越发温柔地笑着解惑：“上次和她同来的是一个叫安娜的女孩。至于她本人嘛…高高的，脸蛋蛮漂亮的，带着一丝丝英气，是那种容易把女孩子扳弯的类型。”

然后她露出一个十分“八婆”的表情：“对了对了，悄悄告诉你们不要跟别人说哦，这次那个绫子小姑娘的愿望居然不是以前的‘想要找到心仪的女朋友’了，而是‘忘掉某个女人，然后和安娜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了呢！”

绫乃颇有同感的叹了口气，用更低地声音道：“唉，我就知道……前两天看她缠着祈月酱，还以为她把一年多没见的亲梅竹马的安娜姐姐忘了…这个坏女人，居然妄图玩弄祈月酱的感情……”

想要和安娜幸福快乐地活下去，然后忘、忘掉……那个女人……？

玩弄……我的感情？

尽管她们的谈话声压得很低，却仍旧被我一字不漏的听到。

我不知道怎的，突然只觉浑身发软，双耳发鸣，视线开始扭曲，大脑一片空白。

“祈月姐姐，你没事吧？”

感到衣袖被拉了拉，我连忙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看了看，发现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我背后，一副担心我，却又不敢靠得很近的样子。

我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转回身越过那些盘曲在地上的巨大树根，贴进树干，将自己的神情藏起。

我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羞愧，就算那个女人看上去再怎么纯粹，我都不应该因为她的几句话随意去怀疑自己所爱的人。

明明她有说过的不是吗？

要和我一起共赴黄泉的不是吗？

那个时候，她也拼着性命地来找我了不是吗！？

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绫子决心放下，转而去接纳安娜，不也是我所期望看到的吗？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却只会让我的胸口越发地喘不过气来……？

我将手捧在发酸发痛的胸口，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在心里默念起自己的愿望：

即便是那样。

我也深深希望我所重视的大家，都能幸福地活下去！

这，就是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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