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互信

三十 互信

卡西欧夫回来得非常及时——叶卡捷琳娜还只吃掉了一半的烤土豆。他的双手提满了东西，背包看起来也是满的。他只是看了看餐桌，面部没有显现出任何表情。

“这些是你们要的东西。”卡西欧夫终于开口说话了，“都齐了。”

“坐下来吃午饭吧。”斯维塔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提了其中一部分到厨房去。“顺带一提，烤土豆再不吃就凉了。”

卡西欧夫洗了洗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品尝了一个烤土豆，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斯维塔和卡西欧夫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也无法相互信任，但他们成为了共事的同事。斯维塔只知道卡西欧夫是布尔卡洛夫帮派中的一员，而且看起来地位不低，卡西欧夫知道的就要多些，但也仅限于布尔卡洛夫的调查资料。

从这两天的观察来看，斯维塔认为卡西欧夫和叶卡捷琳娜之间一点都不熟悉。卡西欧夫习惯于保持沉默，而叶卡捷琳娜不得不沉默，于是这两个沉默的人之间便不存在任何非必要的交流。卡西欧夫习惯于服从并完成任务，从不会主动问问题或是提出建议。像卡西欧夫这样的人，他们的经历往往可以单独写成一本书。斯维塔不想深究这个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她没有指挥卡西欧夫的权力，而后者只会等着叶卡捷琳娜（或许还有布尔卡洛夫）的命令。问题又来了，她几乎不会主动下达指令。雇主的两名雇员就这样陷入了矛盾之中，这让从前非常重视团队合作的斯维塔非常不满。购物的清单是斯维塔列出来的，叶卡捷琳娜似乎很缺乏生活经验，根本看不出公寓里都少什么东西。

从前的他不是一个喜欢单打独斗的杀手。喜欢单干的最后都没回来，他算是同龄人中活得比较长的人，这与密切的团队配合有很大关系——当然，整个团队一起坑他是另一件事情了。信任没有相对一说，一旦选择信任，就代表把自己的一部分交给对方，那么因背叛而造成的任何损失只能自己承受。最初的斯维塔尝试着谨小慎微，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不想付出信任，但他们又没有办法。人不是独居动物，不信任别人就不可能在世界上生存下去。

现在的斯维塔需要想一个办法，一个取得卡西欧夫信任的办法。但叶卡捷琳娜显然不想让斯维塔得到安宁，午饭过后，她破天荒地把随身带来的手语书摆在了餐桌上，并示意她的两位保镖也一起来学习。“你们至少要能看懂。”她在画板上写道。

手语对语法有着严格的规定，对任何人来说都要当成一门外语来学习。斯维塔很快就发现，叶卡捷琳娜其实是学习过的，她只是固执地不用而已。她很聪明，很快就可以准确而流畅地完成一些简单的句子。

卡西欧夫很不幸地成为了学习进度最慢的人，他的思维方式可能不适用于这门语言。他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课本，仿佛课本上的手势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他的大脑。

“您不必这样。”叶卡捷琳娜把写好的画板递给卡西欧夫，“慢慢来。”

“您需要实际演练一下。”斯维塔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这是快速熟悉的最好办法。”

手语严格的语序对以俄语为母语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因为他们可能会习惯于俄语近乎自由的语序而难以适应。卡西欧夫依然固执地看着课本，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我”的手势，紧接着是各个字母。

“您是对的。”卡西欧夫把目光转向斯维塔，换来的是后者的神秘一笑。

“瓦季莫维奇先生，”斯维塔停下了手语练习，“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如何？”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斯维塔只能选择利用好手里有的资源来取得他人的信任。

“没有问题，安德烈耶夫娜小姐。”卡西欧夫站了起来，“不如现在？”

“我们到卧室去，”斯维塔也离开了座位。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卡西欧夫的卧室。或许是才搬来的原因，卧室里非常空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一个打开的箱子被放置在墙角，里面是散乱的衣服。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捷克CZ75手枪。

“你们好像很喜欢捷克货。”斯维塔从腰间把自己的枪拔了出来，“给我的是CZ83，比你的那把小一点。”

“只是老大碰巧搞到一批而已。”卡西欧夫用右手抓起自己的枪，“有什么用什么，谁还在意这个。”

“是啊，有什么用什么，总比马卡洛夫好得多。”斯维塔熟练地朝着窗户做了个射击的姿势，“手掌小，这把枪很舒服。”

“我们过来，不是谈枪的吧？”

“确实不是，”斯维塔把枪放了下来，“我只是想让您先忘记我的年龄。其实很简单，您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您，考虑到我们现在是——同事，我觉得有必要讨论一下我们的配合问题。您以前做过类似的事儿吗？”

“我保护过老大。”卡西欧夫停顿了一下，“我们和另外几个人共同逃离过被包围的大楼。”

“您和我不一样。”斯维塔切入了正题，“我是合同工，一般来说我只负责雇主在学校期间的事务。我想我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布尔卡洛夫先生要求我和您好好配合。我想，他应该也和您说了相同的话？”

“……是的。”

“您一直在沉默，所以我只能向您提出两点。首先是多提出您的建议，保证沟通。其次是一种希望，我希望在适当的时候，您能听从我的指挥。”

卡西欧夫看向斯维塔的目光里满是惊讶和怀疑。

“同样的，”斯维塔坚定地说，“在适当的时候，我同样会听从您的指挥。您可以理解为一种——互信。”

卡西欧夫沉默了很久。“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工作——以及，我讨厌单打独斗的感觉。”

“可以。”卡西欧夫淡淡地回答道。

“那好。”斯维塔松了一口气，“那我们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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