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通往城市的柏油路，绵延不止，从起点开始望去，仿佛永远没有目标，到达的是黑暗，到达的是夕阳之下的夜晚，因为似乎，将此路走向尽头，天黑下来就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两排白杨树是守护她的护卫，黑夜里，哗啦啦的响声是她的呻吟——

夜风，永远侵袭这里，清洗掉一切，连记忆也不留下，这长长的柏油路似乎遗忘在了某个记忆缝隙里。

青石铺陈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大约6岁的小女孩，白色短发，医院的白色服装，望着——

不断掠过柏油路的汽车——通往城市的，向着夜晚的灯光，通往乡村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回来。

这周边有一个村庄，村庄边有一个医院，但少女并不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她啊，只是存在在这里，看——一个中年男人走过——

他没有注意…轻轻的走了，踏着沉重的步伐，但少女似乎也没有听见。

消失吧，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少女双手环膝，脸塞在里面，不会发出任何气场——将会没有她的存在。

噼里啪啦一下子，一只小石子击打在青石台阶上。

“……”

有人过来把它捡起来了——孩童的手出现在少女透过双腿的狭小视野内。

抓住它？

不——

“咦？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这是……

“……”

抬头望去，一个男孩，大概比坐在台阶上的女孩大一点吧，好奇着望着她——

“你怎么了？”

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和紧张，还有一丝恐惧在里面。

“……”

接着女孩又低下了头。

“我坐你旁边吧。”

说着男孩坐到了这台阶上，手里玩弄着石子，每当车子过来的时候，就向那边扔过去一颗——

“呜？”

“什么？”见女孩有了动静，他转头看着她，她清秀可爱的脸庞上沾满了泥土，皮肤印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

“你……在干…什么……”

从女孩嘴里吐出微弱又结巴的声音。

“我讨厌那些车子。”

“为什么？”

“总向着城市或者另一个方向，丝毫不理睬我们。”

“啊！？”女孩突然转过头望着男孩的侧脸，嘴巴张的大大的，显得十分惊奇。

“给…我。”

她伸出细嫩的小手，男孩疑惑的望着，不知道小女孩想要什么。

“石头…给——”

“嗯。”男孩把几块石子放在女孩的手掌上，小小的手掌立刻被塞满了，显得有些困难，但她的脸上却浮现起一丝微妙的笑容。

“嘿！”

她向一辆路过的车子扔出一颗最大的石头，可惜和男孩一样，并没有砸到他们。

“真是可惜啊。”

男孩捡起脚下一颗石子，向着路面扔过去。

“要是能用他们堵住这路，他们就没法走了。”

“……”小女孩转过头望着他。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呜…”

女孩又低下了头，显得很沮丧。

“你生病了吗？”男孩突然注意到女孩身穿的衣服。

“什么病啊。”又问。

“……嗯”女孩点头。

“能治好吗？”

女孩摇头。

“为、为什么……”

“没有人救我。”女孩的声音显得清晰很多，也不结巴了。

“怎么会！”男孩显得很惊讶，攥起了还不是很有力量的小拳头。

“哼哼~”女孩转头绽放出一个甜蜜的微笑，仿佛能融化别人的真情一般，但却又显得很冷漠，因为似乎是无奈的笑容。

“你爸爸妈妈呢？”男孩忧郁的望着又重新低下头的女孩。

“不要我了。”

“为什么…”

“我会捣乱。”

“……”

男孩想想，自己也是很会捣乱的孩子，但是父母却很爱护他，他拍拍女孩的肩，忧郁的眼神显得无能为力。

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注意到我。”

“我——”

“你不是人吧。”

“啊？我、我是人！”男孩惊讶的望着这个女孩，她的莫名其妙超乎想象。

“对不起。”

风来了，刮着白杨树的叶子疯了似的嘶吼起来。但这台阶上的两人，却释放出安静的气场，能保护他们不受这噪音侵袭一样。

“为什么没有人救你呢！”男孩重复的问道。

“他们看不到我。”女孩缓了口气，又说，“有时候。”

“那么…”

“不包括你…”

接着女孩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却能刺穿人心一样。

“怎怎么了…”

“有点饿…”

“我……我去商店。”

男孩沿着柏油路边奔跑，这附近有个供销社。

冲进商店，里面也快要关门了，幸好他脚力不错，不然差一点就打烊了，他拽住商店老板——一个中年男人的衣角，大喊“叔叔，我要买东西！”

“啊，真是抱歉了，明天再来吧。”

“不行！不行……”接着男孩大哭起来，应和着风声显得很有震撼力。

面对可爱小孩子的哭声，大人们不怎么能防得住，于是老板打开了商店的卷帘门，摸摸他的头。

“快去吧。”

“嗯！”然后边迅速跑进商店，刚进去是漆黑一片，只是很快灯就被老板打开了，他拿了一袋零食，然后拿住3张五角钱的硬币，与老板交换后冲了出去。

风变的很大，但他还是快速向着乡村那边的方向奔跑——那个女孩，就在不远处吧！

“好远……”

含着泪奔跑的男孩，什么也没见到，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他才停了下来。

“我回来了…”

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刚刚的白色短发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了——

他拿起刚刚绊倒自己的石头，扔向正好经过的一辆卡车，因为体积大的缘故，幸运的击中它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男孩擦干眼泪，将零食放在记忆中女孩所坐的位置。

然后，向着城市的灯光，男孩独自走去——

通向乡村方向的这条柏油路路，果然只有无底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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