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哦,国姐你倒是去看看花天那边,她们才是演出者。”被叫到的女孩站在窗边,俯瞰着花园的风景,然后眺望着天边的晚霞红云,夕阳的光线把她的头发染得金绿金绿的,柔顺又好看。
她所站着的地方是仅在顶层之下的六楼,是大花魁们居住的地方,游女所能站到的最高的地方,能看到的风景自然也远一些。
她今天也还是一身青白色的简便装束,露出两条长腿,这是为了便于活动,她晚上不上台。实际上,雀的大型表演名单里,也从来没有“绿一色”这个名字,不管是那一期的雀。绿一色负责的是场外事务,即使她只有一个人,但是雀也将这些事放心地交给了她。
“在想什么。”国士的红衣依然鲜艳得灼热,她走到了绿的身边,也像她一样看着窗外。她不知道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风景似乎一成不变,但是绿闲暇时就站在这里,她说看看远方能放松心情。
“我在想,我这样人,也成为了花魁了啊,真是像梦境一般。”国士本来没觉得能得到她的回答,但这次她却开了口。
虽然成为拥有大花魁身份的是雀这一整体,但某种意义上,雀的单个成员,也能被称为花魁。
“你很努力了。”国士看着女孩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柔弱,不同于以往的她。
“但是大家都很努力啊,国姐你也知道氷堂浅那个女孩吧,她是一定能成为花魁的人,但是现在被逼到招赎的境地。”
“我知道。”舞台上炽热奔放的国士无双,和同伴在一起时更多的却是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的角色。
“我挺幸运的吧,被石上前辈看上,加入了雀,然后,回过头来,就是这样了吧。”
听到绿提到的那个名字,国士的瞳孔微缩,但很快就恢复了。
绿一色是一年前加入雀的,并不是正式成员或者预备成员的身份,而是那个人心血来潮“捡”回来的,一个“打杂”的。那个人的眼光也确实没有错,绿没有关于歌舞表演上的任何才能,在枝原里只能说是一般,甚至是较差。
但是这一年里,国士都看在眼里,绿在飞奔着,不顾一切地飞奔着。怕被同伴追赶,怕被游女追赶,在天才们还在悠哉游哉时,她竭尽全力地向前飞奔,学不会歌舞,就去学交际,上不了舞台,那就做好场外,最终 ,她撞入了这片本不属于她的天地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发现她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会不自觉的叫起她的名字,会有只有她才能做得到的事,那个人对这份意外都感到诧异,不过她很开心地就说“那你就作为正式成员留下来吧。”
之后,她就以绿一色这个名字在雀中活跃至今。
“成为了花魁之后呢?”国士问。
“其实感觉也没什么两样,成为花魁之前是和大家在一起,成为花魁后也是和大家在一起,但是不能成为花魁的话,就不能和大家在一起了吧。”
“你喜欢雀么?”
“怎么问这种问题,当然喜欢,国姐你不喜欢么?”
“当然喜欢。”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枝原的辉夜,即将再次降临,两个女孩并着肩,看着点点灯火燃起。
“会紧张么。”
“国姐你才是要上台的那个吧,不应该是我问你么。”
“我习惯了。”
无意间,绿触碰到了身旁女子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真能逞强啊。
最后一抹夕色消失在天边,辉夜一如既往地降临,在她们这个地方看去,花园也亮如白昼,还有一小时,就是她们雀再次高飞的时候。
绿转身,看着房间里的女孩们,除了不知所踪的花见酒,以及那位前辈,还有早已前往现场的镜同,雀的成员都在这里,为了演出而做准备。负责乐器表演的几位,弦乐器的三人组中的两位,在小心地擦拭她们的乐器,做着最后的调音。
“九莲,记得要跟上我的节奏,穿插的时候,如果丢掉了节奏,就跟着国姐的声音。”
“我知道啦,倒是你,不用去补一下妆么,让竹林姐帮你再画一下吧。”
“没关系,反正上台后怎么都会被弄乱的,观众的目光也不会落在我们这些弹琴的身上。要不要再来练习一下。”
“你又来了,说这种话,练的话倒是可以,还有时间。”
“你们是想要累死我,都说了化完妆就不要乱动了,对了,九莲帮我紧一下弦,我没时间了。”语气匆忙的被叫做竹林的女孩,在梳妆台前帮着另一位女孩梳理着头发,她呵斥着弄乱了妆容的两位,但是她自己却连妆都没画,头发也凌乱地拨在一侧,还仍有些许寒气的春日傍晚,她额头上满是汗珠。
同时兼职着琴师和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的竹林,从上午开始就按照已经拟定的主题方案,为雀的每一位成员打扮着她们的造型,现在的花天月地是最后一位了。至于她自己,就像清说的一样,反正上台后都会乱的,随便画两笔就行了。
另一边,作为鼓手的岭上,倒是显得安静了许多,一直在闭目养神,呼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稳而有规律。
她年龄是最小的,身材比起其他人也显的矮小,鼓架都比她高大,在那围着她的鼓当中,几乎都要看不到她了,要是想顺利的进行表演,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不那么废力的够到远处的鼓。
和瘦小的外表比起来,她的鼓槌落在鼓上时的爆发力才更为惊人,密集到疯狂的鼓点,简直就不像是她这样的女孩能敲打出来的,只有同为雀的同伴,才知道她身体里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好紧张啊,加贺前辈你不紧张么。”
“适当的紧张是好事,四暗。如果上台前不紧张,要么就是根本没把表演放心上,要么就是水平不够。”
加贺百万石,这个女孩所拥有的这个名字非常罕见,如果对麻雀只是玩过的程度,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值得一提是,雀的所有成员,其实都不会玩麻雀,她们的名字只是一个传统。
和其他人比起来,正在聊天的两位女孩似乎显的太过悠闲和……亲昵了。加贺伸直了双腿坐在地上,而四暗就枕在她的大腿上,她的长发散在加贺的腿上。加贺握住其中一缕,用木梳梳理着。
“演出开始后应该就感觉好多了,但是现在心跳好快。”四暗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咚咚咚咚的,快的就像是岭上的鼓点。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将要上台演出这件事。
“是呢,你是第一次上台吧。”加贺俯视着女孩那不安的双眼。四暗和绿一样,是去年才加入雀的,和绿不同,她是演出的正式人员,和加贺一起,负责舞蹈。
“嗯,我很害怕。”躺着的四暗扫视房间内的人,她的前辈都有说有笑的,都在为演出准备着。“我不想拖了大家的后腿。”
“她们也很紧张,大家都一样的,好好发挥就行了。”
“前辈你也紧张么。”
“我有缓解紧张的方式。”
“什么方式,交给我。”
“梳头。”加贺的手中,是四暗那如瀑泄般的黑发。
“唔……前辈……”
“什么?”
“结束后,可以么。”
“可以哟。”
竹林小心翼翼地为花天系上腰带,“小心一点,你站起来试试。”她握着花天的手,扶她站了起来,然后非常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花天的身体微晃,最后稳稳地站定了。
“哇哦。”屋子里忽然沸腾了,女孩们欢呼着,甚至鼓起了掌。
这倒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花天也不是什么克服的身体障碍的残疾人,女孩们的欢呼更像是一种仪式,还有缓解压力的方式,上场前的一小时,要是什么都说干闷着,对她们状态也有形象。她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游女了,知道怎么让自己放松。
虽然是这么说,花天此时所承受的痛苦也比残疾人好不到那去,她身上所穿的繁重和服,重量堪比十二单甚至在其之上,层层的单衣压的她几乎喘不过起来。但是这件衣服的华丽与精致,远在十二单之上。
衣服的名字叫十二繁花,原型是一件十二单,由竹林和山羽茶末所设计缝制,花费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倾注了如此的心血,这件衣服是可以被称为奇迹的存在。传统的十二单,只是层层单衣的堆叠,更多的是一样意义上的象征。但是十二繁花的工艺程序,远远地超过了十二单,那是人所不能达到的神迹。
十二繁花如她的名字一样,十二朵繁花鲜艳地在上面绽放,如此鲜艳复杂的图案,一般的和服都很少有,更不用说是造型单调的十二单。那十二朵繁花,并不是绘制在表面的,十二繁花的每一层,也并不是厚重的单衣。
花天踩着那十数厘米的高跟木履,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在她身形微动的时候,花开花闭,花影摇曳,衣上的繁花,以另一种姿态绽放着。
竹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的作品,终于要在今夜,登上枝原的舞台。
十二繁花每一层的质材,都如蝉翼般的通透,叠起来后,最底层的花纹也能在第一层看到,而正是十二层单衣上色彩和图案的叠加,才构成了这艳丽的十二繁花。
如果拆开来看,每一层单衣上,上面只有无规则的,各种各样的色彩,像是随手涂画的画布,但是在竹林和山羽茶末的巧妙设计之下,为花天量身打造的这件衣服,当她将单衣一层一层地穿上时,色彩在她的身形上相互重叠,叠加,最终,繁花一一浮现于其上,鲜艳地绽放着。更为巧妙的是,十二繁花的图样,会随着她身形的变化而变化,以另一种姿态绽放,一步一花,百步百花,穿上了十二繁花的花天,才是真正的花天月地。
“竹,谢谢你。”花天转过身,花簇再次变化女孩对着女孩道谢。
“为了这次表演,”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才是最辛苦的吧,从现在开始,可是连坐下都不能了。”
十二繁花的设计是绝妙的,但也是脆弱的。穿上她后,花天就要一直保持着站姿,同时也要注意调整自己的姿态,才能不破坏十二繁花。从现在到表演结束,几乎是整个晚上,穿着十几斤重的衣服,踩着高高的厚跟木屐进行表演,连坐下休息都不可以,花天月地才是负担最大的那个人。但是她做得到,也只有她做的到,枝原最优秀的歌姬,最优秀的舞台表演者,今夜的雀的核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到。
月季,玫瑰,满天星,薰衣草,百合,紫罗兰,茉莉,春樱,白梨,睡莲,金盏菊,栀子。
负责弦乐器的九莲,竹林,清,鼓手岭上,伴舞四暗,加贺,演唱的镜同,国士,花天,场外事务的绿,词曲编写,舞步编写的花见酒,还有此刻也不在场的那位。
十二繁花对应的十二名女孩,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登上她们的舞台。
“各位”,国士看着房间里这些和她朝夕相伴了一年乃至数年的成员们。作为此时雀实际上的队长,她应该要说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不想说。但是大家的目光,已经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表演的时候,如果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一定要去做,不要遗憾了,这样就可以了。”
“加油!”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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