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闲庭漫步

宿成乾和赛如月在水野宗里趁着夜色散步。

说是散步也不敢走得太远，就只是在客人居住的这个院子里绕着墙根走来走去。

赛如月不说话的时候，宿成乾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他是个合格的话题终结者，但是不是个合格的话题主导者。两个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走着，赛如月在心里打草稿要跟宿成乾聊什么，这个二愣子脑袋不开窍，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

这时候抬眼看宿成乾，宿成乾不经意间又负手而立。虽然一个侧面的身影，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却让赛如月感觉到了不怒自威的威严。他胸中似乎包含着气势磅礴的浩然山水，他看得地方虽然只是一个突兀冒出来的树枝，却令赛如月觉得，宿成乾透过那根树枝，眼神悠远，看着别人看不懂地方。

这世间天地的诸多事仿佛从来不在他的心头停留太久。

赛如月看着这样的宿成乾，心头猛地跳出了一个想法，这世间有什么东西，会真正地动摇到这个人呢？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虽然有点老式做派，但宿成乾只是个连幻灵都不会召唤的下等人，至少给他一箱金子，他就妥妥地动摇了。

“二愣子，你在看什么？”

既然她猜不懂，那她完全可以问啊。

赛如月虽然在铜雀楼里水浸染油泡过，自诩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觉得自己足够聪明，可以在别人眼神一转动的瞬间，或者嘴角微微一扯的时候猜出来这个人在刚才心里头转过了多少花花心思，但在这时候却看不懂宿成乾。

有看不懂一个人，有可能是距离得太远，也有可能是距离得太近，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赛如月觉得从客观上，宿成乾这个二愣子贸贸然到了这个城镇寻亲之后，亲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在这个地方她赛如月可以算得上是宿成乾第一个认识的人，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第一个朋友吧。

她自认为和宿成乾相处得比较近的，可是却经常觉得自己跟宿成乾的距离相当的遥远。

这个距离是什么？

赛如月想知道答案。

但是没有人会告诉她，宿成乾这个二愣子更是不可能懂这种看起来很深奥的问题。

赛如月只能自己去猜，去想，去度量，也许这样才知道了，为什么明明一个连幻灵都没有办法召唤的下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却时常要仰望地看着他。明明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却总觉得有朝一日，就算她伸出手也会抓不住他。

宿成乾没想到赛如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只是在看旁边树枝上的某一处，觉得甚是好看，想着大橘总喜欢磨爪子，要不要折一段回去给它当猫抓板磨一磨爪子，省的以后找自己的床柱练手。

“看……”

宿成乾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打量别人家的树，只是为了折回去伺候自家的那只中华田园猫，于是难得地动了一下脑筋，使出一招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那里（禁地）没有这样茂盛的树木。”

赛如月来了兴趣，她只知道宿成乾是从很山旮旯的地方来的，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对外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是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出身：

“你们那里是哪里？”

“一个相当贫瘠地方，离这里很远。”

宿成乾说出了好像什么都没有说的话，但是赛如月并没有追究，要让这个二愣子描述清楚他自己的家乡说不定也是一件难事。

赛如月更近一步地追问道：

“是天衍国？青木国？霜月国？难道是离这里更遥远的平漠国？”

这时候，一只细小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落到了赛如月的头顶上。

蝴蝶通体象牙色，在月光之下，身上的磷粉似乎会发光一样，像是一个蝴蝶形状的宝石饰品，引人忍不出伸出手去。

宿成乾看着这只“活泼可爱、人畜无害”的蝴蝶就这么伸出了手。

赛如月眼看他缓缓抬起手，心头忽然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手似乎是要摸向自己脑袋的，这转瞬之间她脑海里已经浮现过了千般万般的念头。

啊啊啊啊，这个二愣子太犯规了！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这样糊弄我。

就、就算一会儿他摸我脑袋，怎么安抚我，我也不要被忽悠了，要把刚才的问题继续问下去！

可、可是……

如果真的摸了脑袋的话……

她说不定会一不小心失了神……如果有特殊能力的话，她可能甚至还想要暂停时间……

赛如月耳根发烫。

不不不。

清醒点啊赛如月！

赛如月两眼盯着那只朝自己头顶移动的手，心跳声忽然跟擂鼓一样响亮，甚至连刚才自己问出口的问题是什么都已经抛在了脑后。她的双眼眼神就跟打乱了分不清头尾的毛线球，额头上开始冒汗。

来了吗？

要把手放上来了吗？！

赛如月脸颊跟着发烫了，幸好自己涂的胭脂是褐色的，看不清楚她此刻脸颊发红的表情。

她索性闭上了双眼，等着头顶轻轻落下那宽大的温暖的又令人安心的手感。

咻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

宿成乾快很准地抓住了蝴蝶。

放上来了吗？

赛如月心里想着，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

她不由得睁开一只眼看去，只见宿成乾往一个小布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空间戒指里，脱口而出：

“诶？”

“嗯？”

宿成乾困惑地看着她，而后恍然大悟：

“你说我的家乡啊，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地方。”

“不不不，那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赛如月有些脱力地看着他，对于这个脱离自己想象中剧本行动的某个人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你刚刚……做了什么？”

“哦？你头上有只蝴蝶。”

宿成乾老实交代所有动机：

“我看着挺漂亮的，想着大橘应该喜欢追着玩，就抓了装起来回去给他玩。”

赛如月：“……”

宿成乾看见这一脸干枯的表情，犹豫地准备拿出刚才的“战利品”：

“……你要是喜欢，那就给你好了……”

赛如月：“……”

宿成乾脸色微变，有些不舍得地拿出了刚才收好的小布袋：

“那……给你吧……”

赛如月（捧读）：“……谢谢哦……”

宿成乾：“你喜欢就好。”

赛如月：“……”

呵……

今天的天气……挺不错的嘛……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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