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昏下的巨响

我的高中物理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

“人，要相信自己。你以前是个捞仔，现在是个捞仔，要是你不改变的话，以后也会是个捞仔。”

“那么老师，如果改变的话呢？”

一名学生站起来提问。由于时间太过久远，我已经忘了他是谁，只记得他是班上男生中最矮的一个，平时有写小说的爱好。

“改变的话……说不定你就不是捞仔了呢。”老师这么说，可却有一丝犹豫。

不知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想起这个，也许是累了吧。我们已经不眠不休地行进了将近一天，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咯吱作响，叫喊着“给我休息！”，就好像末班地铁里的程序员一样。

顺带一提，多多洛此时在忍冬的背上睡着了。辛苦你了啊，忍冬。

前面是一片树林，最年轻的看起来也至少有上百岁。树的表面很光滑，但却一块一块地凸起，像是老人手上的青筋。在有些枝桠的顶端，挂着一些椰子一样的果实，只不过表皮很粗糙，就像砂纸一样。

“这果子能吃吗？”我强打精神，拍了拍肥宅的肩膀。他戴着眼镜，胡子环绕嘴边，身躯像一堵坚实厚重的墙。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个队伍的墙。忍冬说，他是这个队伍里唯一能正面挡下三角犀牛攻击的人。如果他能有一副全身铠的话，大概可以当圣骑士吧。叶胜和马卡龙的实力也不弱，忍冬的弓也比较精准。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我已经体会到了那种背后可以放心托付的安心感。果然有个队伍就是不一样啊。

在我没来之前的团队中，肥宅就已经是关键的防御手了。忍冬和夜鸦无疑是负责远程攻击的，叶胜的刺剑与马卡龙的双短剑适合奇袭和游走，而虽然多多洛看起来没什么用，但夜鸦说她会放出魔力感应魔物。

“三点钟方向有大群敌人！目测是魔化的山羊，正朝我们这边行进！”

担任这一轮侧翼警戒之一的叶胜忽然叫了起来。夜鸦短暂地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指挥道：

“不要慌张。敌人的数量不过十余头，战斗阵型……你，对，新来的，就站在肥宅的身边。其他人常规站位。叶胜，叫醒多多洛，把她交给我。忍冬，准备狙击魔物。”

没想到夜鸦还很有一套啊。仔细看他的布局，就会发现我们的远程火力处于一个几乎完全安全的地方，即便侧翼人手不足也能依靠高机动的刺剑和短剑手来弥补。

在这个世界，魔物的定义并不是由魔王军操控的生物或者魔王军，而是因为过多摄入魔力而狂暴化的生物。它们更高，更快，更强壮，也更有攻击性，有些甚至学会了魔法。即便是温顺的家养的绵羊，在魔化后也有可能将昔日村庄里最强壮的人给杀死。

因此，冒险者的存在就很重要了。如果一个地区出现魔物，而那里的人没法自行解决问题，他们就会派遣使者，在最近的冒险者工会贴出委托，吸引冒险者前来解决。顺带一提，冒险者是靠接委托和收集魔物素材来维持生计的，必要的时候还会被临时编入军队。话说这些好像也是王道设定来着，这世界怎么这么俗套。不过冒险者编入军队的事情好像还有点真实性，姑且算是扳回一城吧。

“哼！”

肥宅闷哼一声，挡住了第一头冲过来的羊，他的身躯就像山一样矗立着。忍冬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了另外一头。毕竟还是山羊，再怎么凶猛，也抵不上猛兽的作战经验。我用剑尖对准一只羊，在它冲过来的时候侧身闪开，砍在了它的脖子上。马卡龙从侧面奔袭而来，行云流水般地划开两只羊的肚腹。叶胜踩在羊尸上，向另一头羊猛刺下去。在最后方，夜鸦一边施法一边保护着多多洛，每当一只羊突破防线，他就用法杖锋利的前端挑开它的喉咙。果然这个世界的近战法师也到处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仅剩的几只羊终于撤退了。夜鸦把多多洛叫醒，让她和我们一起解体羊尸。解体魔物是个费功夫的过程，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我们只好将它们的一部分皮和含有魔石的心脏带走。夜鸦用绳子将它们捆成筒状，分别交给几名男性背着。远处，火烧云是妖娆的红，太阳是融化黄金的颜色，光辉仿佛就要融入大地，山脉和树木的黑色剪影在地平线上波动着，风懒洋洋地吹，整幅画面美丽而柔和。

已经到黄昏了啊。上一次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在有一天，写程序的时候往窗外的匆匆一瞥。在那一刻和这一刻，我都毫无疑问地被震撼到了。

“忍冬姐快看！”多多洛指着太阳，兴奋地说。忍冬摸摸她的头，说，“是很美呢。”

毫无疑问，即便是在这个没有污染的世界，这也是不常看到的景象。马卡龙，肥宅，叶胜也停下来，呆呆地望着天空。只有夜鸦焦躁不安，不耐烦地催促着。

“快点！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村庄！”他似乎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美景，心中似乎有什么不安在鼓动着。但其他人都正兴致高涨，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

“切，不解风情。”忍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是啊是啊，我看队长你就让我们边走边看吧。”马卡龙也从旁帮腔。看来是个顺从大多数人意愿的好人呢，虽然这次我并不讨厌。

“我说了，快走！”

夜鸦更加着急了。他好像在担心什么，而这种担心并不是无凭无据的。肥宅不爽地将视线落回地面，叹了口气，重重地踏出一步。

既然肥宅都这么做了，其他人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马卡龙踢起一块石头，叶胜举起剑又放下，多多洛向夜鸦吐了吐舌头。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选择前进。我故意落在最后，和夜鸦并排。心中有个声音对我说，他一定知道什么。

“夜鸦，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村庄？”

我又问了一遍我在一天前问过的问题。不过假如是多多洛这种几乎不算冒险者的天真小女孩都能安全无恙的地方的话，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记得上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叶胜的回答令我云里雾里，不过夜鸦应该能给出一个更好的解释。

这次，夜鸦撩起斗篷看我，不知为何，脸上带着十分奇怪的笑容：

“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他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不过，真是讽刺啊。”

就在我刚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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