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VII.食物链 其四

希尔达和艾莉卡一起被轰飞了。字面意义上的。

希尔达非常走运，她不偏不倚的挂在了身后的树枝上。身边的人经常感叹，希尔达是个生来强运的主，甚至有人半开玩笑的对她说过，她是个会吸走身边人运势，给他人带来不幸的存在。希尔达从来不信这套，不管是基督，奥丁还是其他哪路来的神仙都没说过还会有这种家伙存在。

尽管如此，这句话还是经常灵验。

艾莉卡单薄的身板就像一片羊皮纸，从空中飘飘然的自由落体，一头白发倾洒在黑土上。

“看着就疼。啊，她昏过去了……”

希望这个傻白甜不要被撞的更傻，我还挺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呢。希尔达在心中嘀咕了几句，然后用后腿猛蹬树干，从树上以狼狈的姿势落地。

“你的下一句话要说：你的命还真大啊！小姑娘！”

啊啊，对方完全没有再说任何话的打算了。失误失误。那用紫色的魔素构成的锁链再一次砸来，希尔达用一个不怎么漂亮的翻滚躲开了。

紫色三色堇，其能力是「封锁」。

起初，希尔达也对对方的能力感到疑惑，不过看到那三条锁链，她就明白了。这个能力最强大的地方，在于能够封锁任何物理及概念层面的事物。比如，十字弓「发射」的效能被这种能力封锁后，在能力解除前就无法再正常的射箭。同样的，魔女的花语能力也在其封锁的范围内。只不过能封锁多少能力，封锁什么级别的花语全看双方的级别差。现在正在与希尔达交手的这位，显然是个功夫不到家的新手，至少她应该无法封锁任何级别的魔女的花语。

根据姑妈所告诉自己的，上代，或者是上上代——说不定还要再往前的某代「紫色三色堇之魔女」，是一位魔女中少见的正派人士。她认为封锁他人的花语是卑鄙手段，于是就只用魔素锁链，也就是这个花语附带的，别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副能力战斗，把「树」中所有的魔力都花到了魔素锁链这一招上，靠这一招杀到了「愚者」级。据说她在某场战斗中，在走投无路之下使用了封锁的能力，然后局势逆转，对手被反逼到了绝境。然而在能斩下对方首级的情况下，她却以自杀的方式向对方谢罪。是一位颇为传奇的人物。

由于那个人实在太有名，所以现在森塔瑞兰的魔女圈子里，一提到紫色三色堇就是锁链魔法，倒是鲜有人记得这种花语真正的可怕之处了。希尔达也是在看到了那几条锁链之后，才想起了这码事。

那几条锁链的力量并不小，显然，她还是往魔素锁链上花了不少魔力。看来她也受前代的影响不浅。要是把魔力全花在概念封锁上，那这边三个人早就歇菜了。

可不是谁都有当英雄的潜质，起码你没有。

希尔达惨笑着，眼前不到十米的地方是三条舞动着的锁链。

第三轮攻击，还是近到让人来不及招架的距离。第一次是走运，第二次是对方分心了，第三次呢？自己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成为骑士，还没有痛饮过蜂蜜酒，就连握着剑斩杀奸邪之人，除暴安良的梦想都还没有实现。还没有成为君子，就要死在小人的手上？真是有辱冯·布拉班特的独眼太阳徽章啊。

与其这样，还不如跟她玩个玉石俱焚！

“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希尔达后腿蹬地，飞一般的冲上前。她感觉精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的身体里，突然有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给我，去死！”希尔达大声咒骂着，扑向对方。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在使用锁链前，希尔达就扣上了她的后颈。

“你……？！”

“哈哈哈哈，这他妈是个死扣！你不是很不要命吗？敢不敢把锁链刺下来，把我们两个都捅穿？还是说，就这样等我恢复力气，然后把你掐死？啊？！”希尔达使出活到现在，用过最嚣张的口吻，在她耳边大喊。

事实上，希尔达自己也很奇怪，她是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做。如果对方也跟自己一个想法，那两人最后完全可能同归于尽。

“保持那样别动，希尔达。”

谁的声音？

希尔达努力扭头，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林中的冷风吹过，拂起几片枯黄的落叶。躺在上层的叶片被风赋予了新的生命，它们如鱼入水，在风中向未知的未来遨游。而被压在下面，已经开始腐烂的树叶已然经不起风的蹂.躏，在空中化为齑粉。

纯白的，无色的脸庞和发丝沐浴着凛冽之风，少女身着被泥土所污浊的裙装，手中的那把弩早已悄无声息的对准敌人，或者说，对准着敌人和自己。

艾莉卡端着菲蕾德丽卡的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用毫无生气的眼神打量着两人，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在看任何人，她的眼里，只有未来几秒后，自己的敌人，或自己的同伴，抑或两人一起被弩箭贯穿的「死相」。

不可能吧？！也就是说，艾莉卡刚才，是在装作自己失去意识，实际上是在拿自己当诱饵，等的就是这一刻吗？！不对，自己就在艾莉卡旁边，所以绝不会看错——那个时候，她是确确实实的昏了过去，而且从高度上来看，程度应该不轻。也就是说，她在十几秒钟内从重度昏迷中清醒过来，在瞬间搞清楚了情况，并在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走到菲蕾德丽卡旁边，取走了那把能使用的弩。

这怎么可能？！那个傻白甜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也不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拿弩指着被同伴紧贴着的敌人，虽然没有射中的把握，但还是要求自己不要动。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自己师傅那种对生死已经麻木的人干的出来，但是现在站在那里的是艾莉卡，如假包换的艾莉卡。

“什……”被自己死扣着的对方也诧异不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挑拨般的舞动起了那三条锁链。

艾莉卡一言不发，只是扣动了扳机。铁弩箭尖啸着朝这里飞来。

托你的福，艾莉卡。一秒钟后，你刚认识几天的女孩很有可能就要倒在你射的箭下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壮烈光彩的死法，但是能死在这样可爱到可怜的女孩子手下，也不算太亏吧。

啪。

三条锁链齐下，弩箭被截断了。

这就是她能这么快恢复镇定的原因吧，那三条锁链的速度可不是盖的，认真起来，想拦截这样的射击还是没问题的。等等，这也就是说……？！

“希尔达，趁现在！”

原来如此，真是绝了。

三条锁链全部离开了，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啊啊啊啊啊——！”希尔达扭住对方的脖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她的身体往地上重重一摔。三条锁链在专注力不够的状况下全部被接除。希尔达毫不客气的坐到她身上，握紧拳头，对着她的脸狠狠的锤了起来。

“真是个好家伙，为你的失算付出代价吧！”把她揍到无力再反抗后，希尔达才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

“呼……我说……艾莉卡……你刚才……如果她的锁链没反应……不就太危险了吗……”

“没事。就算锁链没有反应，箭也能直接解决她。至于会不会射到你，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绝情了？！再说，万一她分两条锁链出来防御，剩一条在我头上，两边不就都失败了吗？”

“不会的。她的级别不高，水平还没有好到能把那些锁链分开行动。你没有注意到吗？为什么她没有及时先把倒地的人解决掉，避免意外情况，而是要等到把三个人都打倒后再说？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上，只是因为她做不到吧。”

“也对，每次攻击都是三条一起上。我也应该早点发现的……喂！艾莉卡，你怎么了？”

“唔……头……”艾莉卡突然头痛欲裂的样子，神情痛苦的捂着脑袋，但是没过几秒，她又恢复了正常。

各种意义上的恢复正常。

“好痛……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希尔达？啊，她已经被打倒了吗？是你做的吗？”

艾莉卡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像是在恶作剧，而是真的觉得很惊讶。

“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想出来的鬼点子吗？”

“我……”艾莉卡摇摇头，“我完全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啊，你该不会是被「亡灵」给……啊，对，你的前代可是那个人啊，就算发生被她上身这种事也不奇怪。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前代和上身指的是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会非常的……”

“咳咳，咳咳……”躺在地上的魔女一阵猛咳，把卡喉咙里的血和牙齿咳了出来。

“不会吧，这么快就醒了。”

“哈哈……我也不是……没有料到过……这个情况……”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所以我……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把「援兵」……叫来了。”

“喂！清醒点！「援兵」是什么！”

“哈哈哈哈……我在出城的时候……咳咳……给士兵的出城许可书……是几年前的老证……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然后还会发现……我写在许可书内侧的文字……你们的名字……还有这个地方的大致方位……哈哈哈……我们……全都跑不掉！！咳咳咳……”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在吓我们吧？！老娘不吃这套啊！你……”

“希尔达，别说话！”艾莉卡神色紧张的压低声音，“你仔细听……”

人声，马蹄声，以及金属晃动的声音在耳中越来越清晰了。

“我们不会有胜算的。”希尔达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是转眼间又挂上了一个咬着牙的笑容，“我说的是「我们」哦，艾莉卡。可别以为，会耍小聪明的只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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