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辑 光线

浓墨在头顶的穹宇中缓缓地扩散着，逐渐淹没了天空中的所剩无几的光亮，一直到许久之后才有几颗孤星挣破漆黑的夜幕探出一息孱弱的光。

独自一个人在塑胶跑道上徘徊了很久，直至寒冷的空气随着愈发沉重的呼吸浸透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我才缓慢停下了沉重的步子。

“天黑了。”

抬头远眺了一眼教室里微微摇曳的灯火，一句轻声的呢喃过后，我转而将视线聚焦到了位于操场边上的自行车停车棚处。

纵使已经入夜许久，但偌大的车棚里却依然充斥着欢声笑语，只可惜他们谈笑的内容与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站在操场边沿木然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实在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的我才摇了摇头独自一个人走回到了教室。

因为距离晚自修才上课还有几分钟，所以教室里显得稍微有点吵闹，可是满怀期待的我却没能见到那个想象中的笑脸。

宋玉没在教室，连他的桌子也是空空荡荡的。

“不在。”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最后还是咬着唇角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作业本安静地写起了作业。

物理老师在晚自习刚开始的时候过来发了一张卷子，虽然今晚的作业并不少，可当我把所有能写的作业全都写完的时候，晚自修的时间仅仅才过了不到一半。

可宋玉的位置上始终没有一个人，就连口袋里的手机也未曾收到过任何的消息，真的不知该如何贴切地描绘自己此刻的复杂心绪，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大抵是杂糅着失落与难受的郁闷吧。

合上书本呆坐在位置上发了半晌的愣，实在无聊的我最后索性把书本一合接着趴在桌子上闭眼歇息了起来。

晚自修的教室里很安静，除了耳边沙沙的写字声之外就仅剩下时不时的翻页声，就算是偶尔的几声闲谈也是极力地压低声音。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吧，所以趴在桌子上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甚至竟然还做了一场恍若隔世的幻梦。

直到因为胳膊被桌面咯到疼地不行的时候，我才艰难地睁开惺忪的眼皮晕晕乎乎坐直了身子。

迷迷糊糊地盯着何令婉的后背放空了好一会儿思绪之后，大脑总算才缓缓地重新启动了起来。

“你还真是能睡，快放学了。”

揉着太阳穴斜睨了一眼身旁托着腮正在看书的哥哥，我旋即又将视线落到了宋玉那张空空荡荡的桌子上。

还是......没来。

“别看了，宋玉今晚一直没来。”

“他来没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面对我从鼻孔中所发出的这句怨念满满的冷哼，哥哥只是似笑非笑地牵了一下嘴角，旋即合上书本抬起胳膊用力舒展了一下身子。

“对了，你等下有事么？”

“没。”

“那.....”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很快就重新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兀自点了几下头后就迅速将桌上的书本收拾成了一摞，接着一股脑全都塞进了抽屉里。

“跟我去趟宋玉家吧。”

“......”

......

♠

不知道哥哥从哪里搞来了一辆自行车，不过他那张甚是可疑的笑脸实在让我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再拖延的话，天可就晚了。”

“嗯......”

哥哥拂了拂车后座上的灰尘，紧接着就示意我赶紧坐上去。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哥哥骑车吧，更不用提骑车载人这种技术活了，况且何令婉每天上下学应该都是专车接送吧？

“对了，你载过人吗？”

哥哥托着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然后义正辞严地回了一句让我顿感脊背发麻的话。

“暂时还没有，我前几天才刚学会骑车。”

“......”

才刚学会骑车竟然就敢载人上路。。。

很显然我不可能轻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他的手上，所以我只是略微纠结了几秒就果断选择了由我载他。

哥哥真的很重，而且黑漆漆的道路视线也不是很好，所以费了一番周折来到宋玉家门口的时候，我就只剩下了大口喘气的力气了。

“辛苦了，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把宋玉那小子揍一顿就回家。”

“......”

这难道就是哥哥来的目的么？

想来还真符合这俩货的处世哲学。

深感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只好长长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空白试卷然后将书包郑重其事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不用劳烦哥哥了，我自己去就行。”

看着哥哥脸上的复杂表情，我只好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接着转身走到了宋玉家的大门前按下了墙上的门铃。

没过两分钟门就被阿姨打开了，透过屋里柔和的光线，映入视线里的依旧是那张一如往昔的暖暖笑容以及她独有的温柔声线。

“瑶瑶，你怎么来啦？”

“嗯，给宋玉送张晚上发的卷子，他现在在家吗？”

“小玉吃完饭就上楼学习了，我叫他下楼吧。”

“谢谢阿姨，还是我自己上去吧。”

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来到了宋玉的房门前，迎接我的是一扇紧闭的房门以及从门缝里透出的暖色灯火。

我没有像平常那样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呆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地叩了叩房间门。

“来了。”

房间里先是传来了椅子挪动所发出的刺耳声响，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最后才是那扇半开的木门以及落入我眼瞳里的熟悉身影。

“易瑶？你......”

面对站在他面前风尘仆仆的我，男生的眼里先是掠过了一点欣喜以及怜惜，不过那份微末的笑容很快就重新凝结成了深锁的忧郁。

“这么晚了，有事么？”

“卷子。”

“嗯。”

将手里的卷子塞到了他的手上，再之后我们就这么干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折磨人的安静袭扰全身之后，宋玉总算才故作轻松地发出了两声干笑。

“那，明天见......”

“怂逼。”

“......”

死死盯着他眼睛看的我往前迈了半步，接着抬起手掌直接就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下。

原本冷陌不堪的空气就在这声清脆生疼的巴掌声中愈发沉了下去，男生脸上本就所剩无多的笑容也随着脸颊上渐渐浮起掌印而消失殆尽。

“你干什么？”

“怂逼。”

“有胆你再说一遍？”

“你他吗的就是个怂逼！”

也许是心里也窝着一团无处发泄的无名火吧，满脸阴沉的宋玉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紧接着不由分说就将我用力拽进了卧室里。

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范的我挥起拳头就往他脸上锤，可我的力气和速度压根就对他构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回过神来的我就已经被他死死地摁在了那张柔软的床榻上。

阒然无声的卧室在经历过一阵不大的吵闹之后就重新陷入了如死一样的沉默里。

窗边台灯上散发出的柔柔光线、被死死按在床单上无法挣脱的纤细双臂、两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澈见底的双眸，以及彼此交错的沉重呼吸声还有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姿势。

突然发生的这一切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可一切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现在的我们压根就没有任何纠结于此的心境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什么都敢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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