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死亡

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再也骗不了自己，我用尽所有力气哭着，叫着父亲，可是再怎么叫，人也醒不过来了。

父亲安静地躺在我面前，他的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他走之前一定很痛苦。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其他路过的人群在大概在盯着我看，人类的感情一定不相通，这个女孩子好吵啊。你们是这样想的吧。

【父亲！父亲！】

泪水向决堤一样涌出，胸前的衣服已经都浸湿了，我不停地呼唤着。仿佛期盼着有什么奇迹，使父亲睁开眼睛，温暖柔和地对我笑着说，【文雯，哭什么呢，爸爸在这呢】

【余先生的家属来了吗？要商量一下安葬的事情】

我已经听不见周围人在说什么了，只是一味地哀求着父亲能睁开眼，再看女儿一眼，女儿还没来得及道别啊！

......

......

后面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像隔了一层膜，我的手被膜挡住，无法触碰任何东西，我的哭喊被膜隔绝，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记不清父亲是如何被火化，以及后面的葬礼来了哪些人。不，是否来了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家的亲戚大多数已经去世或者没有往来了，能来葬礼的或许只有我一个人。后面的各种手续是我来弄的吗？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喝一口水，我坐在殡仪馆的椅子上，把头埋进手臂，把自己缩成一团。

为什么眼泪还能出来啊？我明明已经流出来这么多，为什么还没有流干呢？

我不停地抽泣，视线逐渐发黑，感觉视线里的东西都在旋转，我也要死了吗？我可以见到父亲了吗？对啊，如果我也跟着去的话，不就能见到父亲了吗？不就——

......

......

作为继父的女儿，老娘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该交的钱都交了。用派出所开具的死亡证明书，把继父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部分都注销，下葬也顺利完成。

小贱人从早上开始就精神恍惚，到了这里哭得不成人样，都已经忘了老娘在旁边了，老娘要不在这里，估计她根本没办法顺利下葬，因为这幅样子已经没法与人沟通了。不过，老娘讨厌被这么多人注视，这种地方来一次就够了。

好了，事情结束了，先回家吧。

呀嘞，小贱人好像晕过去了，难道是哭了这么久体力耗尽，又没吃早饭，结果就晕过去了？真是给人添麻烦啊。

老娘单膝蹲下，用两只手臂把她横着托起来，不顾周围人群的视线，直接走出殡仪馆的大门。

......

......

啊，这是哪？我在哪？天花板？床？被子？书桌？我的房间？

我怎么会白天睡在这里？今天不是要上学吗？

我...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我想不起来了...明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坐起身，头好晕，现在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我为什么没有上学呢？是睡过头了吗？

我下了床，走进客厅，一切都没什么区别，除了——

为什么桌子上有父亲的手机？

！！！

父亲已经死了？父亲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我想起来了，父亲已经跳河自杀了。

眼泪又一次涌出来，我的手握成拳，用力地握，再用力地握，直到指甲嵌进肉里。

已经结束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下定决心了，我要去见父亲，我要永远永远永远地和他在一起。

我们要再一次一起吃晚饭，一起合影，听父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庆祝我的生日，庆祝我的升学，庆祝父亲的升职。我要去见父亲，我要去找父亲。

我把脚塞进鞋子里，猛地推开门，楼梯怎么这么多，真碍事，我要快点去见父亲。

【出租车！！】

【小姑娘要去哪？】

【去最近的白马大桥】

【好嘞】

快点，再快点，我焦急的望着窗外，望着一望无际的晴朗天空，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不一会，车停了，我把一张纸币直接扔给他，不用找钱了，我等不及了，我直接跑了出去。

河好宽，桥好大，轰隆隆的水流汹涌着冲向远方，桥上呜呜的寒风打着我的脸，好冷，河水应该冷得不行了吧。跳下去应该会非常非常冷，非常非常疼，又喘不了气吧。

但是，想起父亲，我觉得我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只要父亲在那边等着我，我就可以跨越任何障碍。

虽然我是娇弱的小女生，但是这一刻，我仿佛有无尽的勇气。

来吧，我向前一步，两只脚踩到桥边，好高，摇摇欲坠的感觉，只要再一步，我就能见到父亲。

【啊，父亲，父亲，女儿来了】

我迈开最后一步，永别了世界，永别了，这个我没有任何容身之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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