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天宝药坊（二）

路一泉不解：“付出酬劳求人办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少侠误会了。”主事说道，“少侠要的凤转镇魂丹所需药材，还有炉鼎等等器具，我们皆可无条件供应。”

“这……也太好了吧。”路一泉哑然，“为何对我们这般优待？”

主事低头看了默不作声的凌素清，解释道：“凌坊主的意思是，路少侠连毙凶兽，造福于我平阳城，挽救万民于水火，我等的命就是少侠救的，区区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路一泉听完一头汗，忙说道:“真是抬举在下了，我实在当不得如此称誉。”

“我等皆是看到路少侠出手，将那青琉梵坤龙打的再无还手之力，万仙盟和玄妖山不过是坐收渔翁利罢了。”主事显然惊讶于路一泉的谦逊，“路少侠有此实力，却还是富贵功名皆不记心，真是让我敬服。”

路一泉不喜欢被别人戴高帽，也不多再在这上面牵扯。

主事朝着那水青色衣袍的女孩躬身说道：“坊主，那我们现在带两位去内阁，如何？”

凌素清站起身来，朝路一泉和汐儿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走过去打开了墙边的另一扇门。主事跟在她的后面，路一泉和汐儿赶紧跟上。眼前是狭长宽敞的甬道，光线略略有些昏暗。墙壁上雕花刻着梅兰竹菊的图样。

汐儿在一旁抓紧了路一泉，说道：

“这地方好阴森，他们怕不是要把我们给卖了吧？”

“尽会瞎说。”路一泉嗤笑了一声。

穿过甬道，一道古铜色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还未靠近便觉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将汐儿粉嫩的小脸染得通红。周遭突然升高的气温，让空气中凝出云雾状的水汽，人处在其中如同置身蒸炉。

凌素清走上前去，隔着大门说道：“宁老……有客人。”

此时门内传出苍老的声音:“我在配备药材，无暇再为他人炼制丹药，再说一般人需要丹药却也不需要领到我这来吧？”

主事在一旁高声说道：“长老，此贵客并非一般人，他叫路一泉，是平阳城内新晋崛起的少年强者，他所要炼制的丹药是凤转镇魂丹，他还带来了丹方。”

“路一泉？没听过。”那苍老声话语有些迟疑，下一刻突然似想起什么，突然喝道:“等会儿，你说什么，凤转镇魂丹？！”

“嘭！”大门骤然洞开，一道身影冲了出来。

“是谁要炼凤转镇魂丹的？”苍劲的声音传出之时，一道年迈而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见那人身着玄绿色麻布衣，头发斑白，留着寸长胡须，皮肤布满褶皱。而那双看似苍颓双眼实则无比澄澈，如同一把火焰正在燃烧。

他正是天宝坊平阳分坊的供奉宁如海，人称宁老。

“是我。”路一泉站了出来。

“喔，看你一眼我倒有点想起来了，你就是把尸冥宗少宗主当众教训了一顿的路姓小子？”那老者眼神一瞥，亦如带着置疑，“你有凤转镇魂丹的丹方？”

路一泉点点头，先给他递上了那一半的丹方。

宁姓老者接过纸张，双眼定睛一看，上下一瞅间，神情却是认真起来，逐渐变得严肃无比。

“这丹方你是从何处得来？上面记载的药物混合之法我闻所未闻。”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中纸张，口中却是啧啧称叹。

“这好像与炼药无关吧。”路一泉神色一冷，淡淡道。

“路少侠，您误会了，宁老不是有意要打探你的隐私，他只是痴迷于丹药，所以迫切地想要得知更多关于这丹方的讯息。”主事赶紧出来当和事佬，劝道。

“只是，你给我这张丹方只有一半。”宁老突然抬起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应该还留有一半。”

路一泉闻言，内心不可遏制的一震，对方仅扫了一眼便知丹方不全，可见其见识渊源深厚。便立刻回答道：

“是的。”

宁老突然来到路一泉，神态激动急切道：“可否将那另一半丹方与我看看？”

“只要宁丹师答应为我炼制凤转镇魂丹，这完整的丹方您可随意观看，哪怕抄录下来，以后细看也无妨。只是不要外传就行。”路一泉神情轻松起来。

“嚯！区区凤转镇魂丹，又何在话下，待老夫耗费几炷香时间便可炼制出一炉来。”宁老衣袖一挥，显得豪气干云。

路一泉微微点头，便递上了另一半丹方。

而这小老头在拿到完全丹方后，神情激动的像个孩子一般，欢天喜地端详丹方上记载的文字，将其一一誊抄下来，又反复比对，神情无比痴迷，口中还总是妙、绝妙的念叨。

“宁老……看您完全可以等会再看，现在能帮我们炼药吗？”路一泉见状却是感到好笑，不过也能理解眼前老者的热情。三百年的自己也曾对各种武学极度的痴迷，但凡遇到自己感兴趣的，无论冒着多大的风险都要去尝试，甚至曾经不惜自降身份去拜一个门派的小弟子为师，在当时还被不少同辈论为笑谈。

不知是炼丹室的温度过高还是，汐儿自进来后就开始觉得不舒服，脸上斗大的汗珠不住的滴落，衣裳湿漉漉的紧贴着身体，整个人好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看来快到午时了。

“这位姑娘她没事吧？”主事赶紧过来，一旁的凌素清虽然没说话，也把担忧的眼神投了过来。

“不瞒各位，我的徒弟名叫汐儿，她身体昨天被青琉梵坤龙的真气扫中，才需要凤转镇魂丹暂时压制。每日午时必须服一粒，才能暂时保住性命，如今差不多该是时间了。我身上没有多少成品丹药，所以才要劳烦各位。”

路一泉嘴上没表现出太多不安，心境却又不稳起来，抱住即将倒下的汐儿的身躯，当即向眼前的几人询问道：

“凌坊主，不知宁老何时能为我等炼制凤转镇魂丹？”

“路少侠只需稍等片刻，宁老一向痴迷丹药，但凡寻到新的炼丹方法他总要摸索一番。”主事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歉意，此时陪笑客气道：“贵客们可随我等前去正堂休息。”

“这药方需要的材料我们都有，你就交给老夫吧！”宁老手掌来回轻甩，一股炽热的真气从他身体之中轰出，窜入升腾着黄白火焰的丹炉内，“轰”的一声震响，顿时室内的温度又抬高了几分。

“汐儿待在这里只会越发虚弱，请允许我换个地方。”路一泉将汐儿抱起，心知对方熬受不了这般毒热的高温，便想以最快速度离开丹房。

“路少侠说的是，请快离开吧！”宁老手中真气继续加压，脸上也是滴落了不少汗珠。

汐儿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越来越多，状况越来越差，路一泉感到对方身上传递来的那灼热温度，心知青琉真气此时发作了，此时便需要将汐儿放下平躺，用清水服喂凤转镇魂丹。

“主事，你……你去把两位客人，带到我的房间。” 凌素清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怯生生地说道。

主事听到此话突然一愣：“坊主，这，这是否有些不妥？”

“快去。”凌素清一改方才怯弱怕生的模样，盯着炉火口中念念有词，此时的眼神已经直直地锁定在了丹房正中的炉火里，身边的一切好像都被她忽略了。

宁老此时在一旁吼道：“丫头，别愣着了，怀素三两，千熏草种一斤，快！”他手腕使劲一抖，手中的两份药方竟如同箭矢一般射向凌素清。

“明白了。”

一句毫不犹豫的话音落下，坊主凌素清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右手轻解衣领，那身水青色的长袍便被“呼”一声甩下，露出内衬的整洁白色短衣，正面是用墨笔写的巨大的草书“天”字，背后则是一个“丹”字。

她左手两指稳稳接住药方，扫了一眼之后就直接衔在嘴里。然后低喝一声，双手拍在胸前合十。

“喝！”几近透明的淡淡真气从她身上涌动出来，吹得身上短衣猎猎作响，杂乱的短刘海也被吹开，露出她白皙的额头。丹房墙边立着的药柜中，有几格抽屉“砰砰砰”地被绕房一周的真气抖开，药草粉末或是干叶纷纷卷成几股龙卷，在众人头顶划出几道纷杂的曲线，投入炉中，一股浓郁的药香顿时沿着热浪疯狂四溢。

“这个姑娘，原来有两下子。”路一泉看着眼前的景象，自然是震惊不已。

他原先还以为这个怕生得要命的女坊主就是个笑话，没想到在炼起丹来的时候，那投入的认真劲，居然让她恍然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孩。

也许这就是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吧。路一泉无奈地想。

主事打开了丹房的大门：“坊主都已经发话了，路少侠如不嫌弃，请来这边歇息。”

对方的好意路一泉自然明白，况且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拒绝，耽误了时间有可能危及汐儿的生命：“那就烦请主事您带路。”

不多时，路一泉便随主事的脚步，来到天宝坊顶楼的一处典雅的房间。

一推开门，一阵香气便扑鼻而来，而在其内落落续续摆放着奇珍异石，绘着仕女采莲景象的屏风，微微有种神秘之感。

这般典雅素朴的风格的房间，路一泉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房间漂亮是漂亮，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身上还抱着汐儿，一颗心全悬在后者的身上，神情自然没有什么动容。

“咳，那是自然……”主事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因为这是我们凌坊主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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