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钱的力量

莫雷格城，让代尔的五千士兵与城内的守军对峙，每天都在爆发战斗，战场如择人而噬的猛兽，不知吞噬了多少士兵的鲜血与生命。

他们要这么直冲冲地跑过去，凭十几个人和让代尔的军队战斗吗？

佩姬当然没有那么傻，她之所以还要前进，只是因为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而已。

向外人借兵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味等待只是坐以待毙，退缩逃避则显然不是佩姬的性格，所以，哪怕知道前方的道路很危险，少女依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的想法很简单，不退则进，退，终有一天会遇到无路可退的情况；进，或许还有打破局势的机会。

那就前进。

做出决定后，佩姬不再犹豫，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家臣，看到他们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显然已做好了和佩姬一同面对险境的觉悟。少女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目光，对还坐在地上的克洛说道：“大概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多谢你的帮助，这些是给你的报酬。”

“你回去青藤要塞继续驻守吧，狼母之森内的狼兽不会出来了，那里是领地最安全的地方。”

“等这次叛乱结束，你再另做打算吧。”

她说完，特里便走上来，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金币，硬塞到不知所措的克洛怀里，同时咧嘴笑道：“小子，身手不错，继续加油，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克洛看看佩姬，看看特里，又看看自己怀里那些还在反射刺眼亮光的金币，有些茫然。

这是他活这么久，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币。

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大概是佩姬和特里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让少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吧。

说实话，领地的危亡、家族的权力、血脉的传承……这些都和克洛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只是青藤要塞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兵，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就算以后真的能像特里说的那样，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那也只是“士兵”而已。

既然是士兵，就没必要为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操心。

可克洛还是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因为佩姬说的那句“另做打算”，让他忽然想到了一些自己以前从不会想的事情：另做打算，怎么打算？如果艾拿老爷和佩姬小姐能赢，那他是不是还可以在波尔蒂家族的统治下，当一名普通的小兵？而如果赢的人是让代尔，难道自己要为他卖命吗？不帮他卖命，放下盔甲与长枪，回到村里做个农户，整天埋头在田地之间，娶个不好看也不丑的女孩做老婆，庸庸碌碌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吗？

无数念头，纷繁复杂，于少年的脑海里一一闪过，让他怔怔的，不知所措。

佩姬没有注意到克洛的不对劲，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少女让家臣们在原地等待，自己则独自走向来时的方向，那里站着两个人，雪白长发的芙维尼娅，以及她神秘且强大的骑士艾兰多尔。两人似乎不想和波尔蒂领的内乱扯上太大关系，所以在佩姬问话的时候一直待在原地没有动过。不过，佩姬知道，以两人的实力，肯定是把刚刚那番话听在了耳中，对于她目前的窘境，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她走到两人面前，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十分抱歉，两位。”

少女语气诚恳，漂亮的脸上带着歉意。

“诶？”芙维尼娅歪了歪头：“佩姬小姐为什么要道歉呢？”

佩姬苦笑着回道：“因为，关于委托的报酬，以及龙血的费用，我大概短时间内无法支付给你们了。”

本来前往青藤要塞，除了打听消息外，也有支付报酬的意思，结果叛乱爆发后，要塞的大部分士兵都去投靠让代尔了，连带着卷走了要塞内的大部分物资，这让佩姬的打算落了空。现在的青藤要塞，恐怕刮地三尺也凑不够报酬的十分之一。

这是很尴尬的事情，所以佩姬才会如此郑重地道歉。

“这样吗。”

芙维尼娅皱紧了眉头，虽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心底还是有些不爽。她没有怪佩姬，反而把责任都丢给了那个叫让代尔的家伙，心里埋怨他好端端的叛什么乱，搞得她一时半会居然拿不到报酬。

对于芙维尼娅大小姐来说，让她拿不到钱，可是比诋毁她轻视她更加严重的事情啊！

佩姬看到芙维尼娅的表情，还以为她是在生气——其实的确在生气，不过生的不是她的气——连忙说道：“虽然暂时无法支付报酬，但请芙维尼娅小姐放心，我会以波尔蒂家族的名誉做担保，写下欠条。等叛乱结束后，芙维尼娅小姐可以凭这张欠条，去波尔蒂家族拿取自己应得的报酬。”

“让代尔叔叔虽然想谋权，还想除掉我，但他对家族名誉也是极为看重的，不可能做出赖账的事情。所以，无论叛乱的结果到底是谁胜利，两位都能拿到报酬。”

少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她的话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如此，贵族对名誉的重视远远超过恩怨，即便芙维尼娅和艾兰多尔曾护送佩姬回归，让代尔也不会因此就不支付报酬，因为这样会败坏黑龙血波尔蒂的名声。更何况，芙维尼娅和艾兰多尔还是冒险者工会的成员，即便是私人委托，也可以请到冒险者工会进行仲裁，所以这笔报酬被赖掉的可能性极小。

“贵族真是群死脑筋的家伙。”

芙维尼娅得到佩姬的保证后，小声嘀咕道。

说是小声，但离得很近的另外两人都听到了。

面无表情的骑士说道：“您也是个贵族，小姐。”

“那是过去、过去！现在不是了！”

“看着的确不像。”

“闭嘴、蠢货！”

习惯性地被自己的骑士呛了几句后，芙维尼娅回头望着佩姬，见后者目光清澈，毫不回避。

少女本以为佩姬是来向他们求助的，毕竟，见到艾兰多尔那恐怖强大的实力后，很难有人不想利用这股助力。但佩姬没有，甚至在如此危急的局势面前，也还关心着芙维尼娅的事情。少女的心灵就和她的眼睛一样，清澈无暇。

真正的骑士。

出身骑士之国科弗亚的芙维尼娅如此评价佩姬。

然后她缓缓开口道：“如果我说不呢。”

“额？”

佩姬有点意料不及：“您说什么？”

“我说不啦，意思就是，我不接受你的提议。”

芙维尼娅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从你们的交谈中可以猜到，那个叫让代尔的家伙一定很恶心吧，居然勾结拜龙教伤害自己的亲哥哥，而且还趁你不在起兵叛乱，一个十足的野心家，不折不扣的卑鄙者，我才不想从这么恶心的人手里拿报酬，那样拿到的钱也会变脏的。”

这么有原则的吗？

佩姬愣了：“那，您的意思是……”

“当然、”芙维尼娅打断了她的话：“要我放弃报酬，也是不可能的。”

这听上去有点矛盾啊。

佩姬彻底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芙维尼娅自己回答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

“我和艾兰，跟你们一起去莫雷格城。”

“等到了莫雷格城，总有钱能支付我们的报酬了吧？”

佩姬讷讷道：“这当然没有问题，但让代尔叔叔的叛军还在那里……”

“关我们什么事。”芙维尼娅极为霸气地说道：“我们只是去莫雷格城拿报酬的，谁要是敢拦着我，就是和我过不去，和我过不去的人，下场怎么样，哼哼……”

她戳了戳骑士的手臂：“艾兰，你说，下场怎么样？”

她斜着眼看着艾兰多尔，目光看似自信，实则隐含心虚。

骑士面无表情：“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错！”

芙维尼娅顿时眉开眼笑，以为得到了骑士的支持，扭过头，自信满满地看着佩姬，仿佛对方说出一个“不”字，都是对她的否定。

“芙维尼娅小姐……”

佩姬面色有些复杂，她不是白痴，自然能看出来，芙维尼娅这一番生硬的说辞，其实只是为了帮助她而已。

她要和佩姬一起面对让代尔的叛军。

少女有心回绝，想说“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两位没有必要参与进来”，但她说不出口，因为黑龙血波尔蒂的存亡与父亲的生死都系在她身上，这二者重重地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再也做不到像当初外出历练时那么任性随意。

所以，她只能接受。

“十分感谢！”

她郑重地行礼，黑色的刘海垂下，挡住了那双火红色的眼眸：“两位的恩情，波尔蒂家族必将铭记于心！”

了解佩姬性格的芙维尼娅并没有阻止佩姬行礼，而是说道：“铭记于心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只是为了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而已。”

——还不如多给点钱呢。

少女这么想到。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心底的话语，佩姬行礼之后，还向芙维尼娅许诺道：“待到叛乱结束后，我将代表波尔蒂家族，支付五成的额外报酬！”

芙维尼娅嘴角一勾，眉眼一弯：“好！”

艾兰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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